1
神秘包裹降臨
俞小滿人生中最劇烈的運動,是清晨五點掙扎著伸手關掉那仿佛在催命的鬧鐘,以及每周一次,像完成某種神圣儀式般,奔赴小區(qū)門口迎接他的外賣。
至于簽收需要動筆的快遞那基本屬于異次元的活動。
所以,當那個沉甸甸、裹了里三層外三層膠帶、紙箱邊緣還磨得起了毛的包裹,赫然出現(xiàn)在他堆滿漫畫書和泡面盒的電腦桌旁時,他腦子里那點因為熬夜打游戲而殘余的漿糊,徹底凝固了。
不是外賣。更不是他買的任何東西——他最近的一次網(wǎng)購記錄是半年前的一箱肥宅快樂水。
快遞單上的字跡狂放不羈,仿佛醫(yī)生開的處方,寄件人姓名欄龍飛鳳舞地寫著宇宙無敵超級帥,地址更是離譜——銀河系地球村開心街一號。俞小滿嘴角抽了抽,這中二病晚期兼懶癌患者的作風,倒是莫名有點……親切
他圍著包裹轉了三圈,像只警惕的貓打量一個突然出現(xiàn)的黃瓜。用腳踢了踢,梆硬。側耳聽了聽,沒聽見滴答聲,排除炸彈可能——主要是電影看多了。最后,那點微弱到幾乎不存在的、屬于人類的好奇心,還是戰(zhàn)勝了社恐宅男對陌生事物的天然排斥。
抄起美術刀,劃開膠帶。
里面沒有預想中的手辦或者零食,更沒有炸彈。只有一塊板磚。
不,準確說,是一塊板磚大小、厚度,通體漆黑,邊緣鑲著一圈不明金屬,觸手冰涼,仿佛能吸走周圍所有光線的……板磚
俞小滿把它撈出來,手感沉得驚人。正面光滑如鏡,映出他因為熬夜而格外滄桑的臉。翻來覆去,沒按鈕,沒接口,沒指示燈。
啥玩意兒新型防身武器還是哪個仇家寄來的鎮(zhèn)紙,詛咒我永遠碼不出字他嘀咕著,下意識地用袖子擦了擦那鏡面。
就在他袖子拂過表面的瞬間,那板磚猛地爆出一片刺眼的藍光！
嗡——
一聲低鳴,震得他手一麻,差點把這鐵疙瘩扔出去。
藍光迅速收斂,在那漆黑的鏡面上凝聚成縱橫交錯的線條,勾勒出一幅極其復古、仿佛羊皮紙質感的地圖。地圖中心,一個鮮紅的箭頭倔強地閃爍著,直指……他家衛(wèi)生間
緊接著,一個極其欠揍的、夾雜著電流雜音的電子合成音毫無預兆地響徹房間：
檢測到弱雞宿主生物能量激活,‘你爹的偉大遺產(chǎn)導航版·測試版1.0’強制啟動成功！驚不驚喜意不意外嘎——
俞小滿僵在原地,瞳孔地震。
那聲音頓了一下,似乎是在加載,隨即用一種更快語速、更欠揍的語氣繼續(xù)：
掃描宿主生命體征……心率120,體脂率超標,腎上腺素水平輕微升高,宅系能量濃度爆表……綜合評價：戰(zhàn)五渣。嘖。
導航初始化！首期目標：獲取‘閃耀的塑料榮耀’！導航開始：向前五點三米,右轉,對,就是那個散發(fā)著單身男人醇厚氣息的黑色垃圾桶,給爺把手伸進去！
俞小滿：
他花了整整十秒,才確認這鬼聲音確實來自手里這塊冰冷的板磚。他甚至下意識地抬頭看了看天花板,懷疑是不是哪個缺德鄰居新裝了高科技音響在整他。
你……是個啥他的聲音干澀得像是三年沒上油的齒輪。
嘖,那電子音居然完美模擬出了人類咂嘴的不耐煩,剛才開機提示沒聽見老年癡呆提前了本大爺是你通往首富之路的金手指,是你平庸人生的唯一救贖,是你爹我留給你的……
說人話！
……一張藏寶圖。電子版的。會說話的那種。滿意了弱雞宿主廢話真多。電子音沒好氣地回道,趕緊的！垃圾桶！目標‘閃耀的塑料榮耀’！別磨蹭,時間就是金錢,效率就是生命！你浪費的每一秒,都是對未來財富的犯罪！
俞小滿覺得不是自己瘋了,就是這個世界瘋了。他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疼得齜牙咧嘴。
2
垃圾桶里的寶藏
最終,在電子音堪比三百只蒼蠅環(huán)繞轟炸的催促、嘲諷加人身攻擊下,他眼神呆滯、同手同腳地、帶著就義般的悲壯,走向了那個他至少三天沒倒的垃圾桶。
屏住呼吸,臉扭向一邊,手顫抖著伸入那些黏糊糊、成分不明的垃圾之中。
摸索。
指尖觸到一個硬硬的、帶點弧度的東西。
他猛地把它撈了出來。
那是一個肯x基全家桶的桶蓋,邊緣還沾著點酥皮和醬料。在窗外透進來的光線下,桶蓋內側某個角度,居然反射出了一片廉價但奪目的彩虹光。
幾乎同時,手中的電子藏寶圖爆發(fā)出更強烈的光芒,地圖上的紅色箭頭咻地一下指向那油膩的桶蓋,合成音高亢得破了音：
對！就是它！閃耀的塑料榮耀！蘊含無限可能的鑰匙！快！擦干凈！頂在頭上！快！
俞小滿看著手里油乎乎的桶蓋,又看看屏幕上那個瘋狂閃爍的箭頭,以及耳邊那喋喋不休、邏輯死亡的指令……
他沉默了三秒。
然后,用盡平生最大的力氣,手臂劃出一道悲憤的弧線——
我頂你個肺??！
嗖——啪！
油膩的桶蓋脫手飛出,像個飛碟般精準地砸向了那塊聒噪的電子屏。
就在桶蓋即將命中目標的剎那,那電子藏寶圖猛地又迸發(fā)出一圈柔和的藍光,如同一個無形的護盾。啪嗒一聲,桶蓋被輕輕彈開,落回垃圾堆,而電子音毫發(fā)無傷,甚至帶著一絲嘲諷的意味：
物理攻擊無效。宿主行為判定：無能狂怒。情緒疏導建議：深呼吸,或者再去撿十次‘閃耀的塑料榮耀’。
俞小滿一口氣沒上來,差點直接背過去。
他癱坐回電腦椅,目光空洞地望著天花板。完了,這玩意兒不僅是個神經(jīng)病,還是個自帶防御系統(tǒng)的神經(jīng)病。甩不掉了。
人生的跑偏,從簽收一個莫名其妙的快遞開始。
而命運的離譜,在于你永遠不知道下一個坑挖在哪里。
比如現(xiàn)在。
3
俱樂部驚魂夜
俞小滿穿著他最好的一件——也是唯一一件沒印動漫老婆的——連帽衫,頭發(fā)勉強用清水鎮(zhèn)壓出了個形狀,根據(jù)那塊破板磚的指示,像個移動標靶一樣,站在了本市知名燒錢圣地、不人均消費四位數(shù)別想完整走出去的頂級會員制俱樂部——穹頂?shù)拇箝T口。
你確定是這兒他壓低聲音,對著塞在衣兜里的藏寶圖咬牙切齒。周圍進出的人無不光鮮亮麗,腕表的光芒晃得他眼暈,香水和雪茄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勾勒出他完全不屬于的世界的氣息。他甚至覺得門口那個穿著筆挺制服、笑容標準得像ai的門童,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試圖混進珠寶店的流浪漢。
兜里的電子音懶洋洋地響起,音量自動調節(jié)到剛好只有他能聽見：導航精準,誤差小于零點五米。目標：獲取‘深藍的虛偽眼淚’。進去,右轉,第三個卡座,那個正在用拉菲漱口的草包二代脖子上那條領帶夾,就是‘鑰匙’。
我怎么拿上去說‘帥哥,你領帶夾好帥,能送我嗎’俞小滿感到一陣窒息。
蠢！戰(zhàn)術呢策略呢電子音恨鐵不成鋼,制造混亂！聲東擊西！調虎離山！實在不行……你去勾引他旁邊那個女伴看她面相,審美層次比較多元。
我勾引個……俞小滿臟話還沒出口,肩膀猛地被人從后面重重一拍。
一個極度興奮、音量堪比功放的聲音炸響在他耳邊：哇塞！兄弟！你也來找樂子這地兒我熟??！我爸是這兒的鉆石vip！誒你這表情……便秘了沒事！跟著我,保證你暢通無阻！
俞小滿渾身一僵,緩緩轉頭。
映入眼簾的是一頭漂染成騷粉色、抓得根根立起的短發(fā),一張帥氣得近乎張揚、但寫滿了人傻錢多速來的臉,以及一身logo大得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有錢、配色極其扎眼的奢侈品牌新款夏裝?；蠲撁撘恢婚_屏的金剛鸚鵡。
社恐警報瞬間拉響至最高級別！俞小滿下意識地就要縮成一團原地蒸發(fā)。
那富二代卻完全沒接收到他的抗拒信號,胳膊無比自然地就攬上了他的肩,一股高級古龍水和……嗯,可能是金錢的味道撲面而來。
走走走！門口有什么好待的！真正的快樂在里面！不由分說,幾乎是把僵硬的俞小滿拖著就往里走。
那ai門童顯然認識這位粉毛少爺,笑容瞬間真誠了十倍,鞠躬幅度大了三十度,連問都沒問就直接放行,順便附贈了俞小滿一個您口味真獨特的探究眼神。
俞小滿就這么暈乎乎地被劫持進了這座金碧輝煌的魔窟。震耳欲聾的音樂、迷幻的燈光、彌漫的酒香、還有無數(shù)道落在他和粉毛身上意味不明的視線,讓他恨不得立刻戴上全覆式頭盔。
目標左前方三十度,距離十五米！兜里的電子音突然激動起來,屏幕在兜里微微發(fā)燙,草包二代已鎖定！‘深藍的虛偽眼淚’能量反應確認！粉毛宿主！對！就是你旁邊這個能量波動像個二百五燈塔的家伙！利用他！快！
粉毛二代,自稱金燦,完全沒意識到自己已經(jīng)被貼上了工具人和二百五燈塔的標簽,兀自興奮地嚷嚷：哎喲！那不是李少嘛！熟人?。⌒值茏?過去打個招呼,順便蹭他杯酒,他今天剛開了瓶好東西,不去嘗嘗虧了一個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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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小滿幾乎是腳不沾地被拖了過去。
那個卡座里,所謂的李少正摟著個女伴高談闊論,果然一副不太聰明的樣子。他胸前那條騷包的星空藍領帶上,別著一個造型奇特、中間嵌著一顆碩大藍色仿水晶（或許是吧）的領帶夾,在燈光下折射出廉價又刺眼的光芒。
就是它！電子音在俞小滿兜里尖叫,像個看到糖果的孩子。
俞小滿手心開始冒汗。怎么拿怎么拿！
金燦已經(jīng)大大咧咧地擠了過去,一拍李少的肩膀：李少！不夠意思啊！開小灶不叫我！
李少被拍得一嗆,回過頭,看到是金燦,臉上立刻堆起假笑：哎喲,金大少！哪陣風把您吹來了這位是……他目光狐疑地掃向試圖把自己縮進陰影里的俞小滿。
我兄弟！金燦用力一拍俞小滿的背,拍得他差點把肺咳出來,帶來見見世面！
俞小滿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機會！電子音催促。
混亂！制造混亂！電子音在他腦子里指揮。
俞小滿大腦一片空白,身體先于思考做出了反應——他猛地伸出手！
然后,僵硬地拍了拍金燦的后背,干巴巴地說了句：……好……好兄弟！
金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