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左手在背叛我?!”
狼人停下爬向孩子的行為,驚愕地看著那一只平平無奇卻不聽指揮的左手,下一刻,一種感覺從左手上傳來,瞬間傳遍全身。
仿佛從一個夢中夢里醒來,不羈的野性靈魂急速下墜,重新落入凡塵俗世和人情道德構(gòu)建的軀殼之中,它像一件極厚的衣物,沉重壓迫著內(nèi)里、但亦有一些溫暖和舒心的感覺,讓靈魂并不真正抗拒與它結(jié)合在一起。
而隨后,克雷頓?貝略便醒了過來。
惡心、惶惑、驚恐.復(fù)雜的感情讓他幾乎干嘔。
不久前發(fā)生的那些記憶和感情沒有褪去,它們清晰而完整地留下,讓他第一次切實感受到另一個從詛咒中誕生的自己,它與他截然不同,所謂的善良和邪惡定義根本無法用在它身上,它的性質(zhì)更原始。
那是純粹的自私。
當他稍微恢復(fù)一點精神,孩子們驚恐的眼神和哭聲讓他下意識地后退,直到重新蜷縮在毯子里。
克雷頓不是個好人,但殺孩子還是一個救助過他的人的兄弟姐妹,他無論如何也做不到。
為了挽救自己垂危的生命,他吃了另一頭狼人的肉,進食同類的重罪已誕生后果。
艸他媽的黑爪!艸他媽的拉維因!
憤怒在克雷頓?貝略心底堆積,但狼人本性對他折磨還沒完,這些負面情緒再一次轉(zhuǎn)化為饑餓感,讓清醒的意識復(fù)歸混沌,本能想要完成另一自己未做完的事。
他的呼吸聲變得粗重,眼睛忍不住看向那些孩子,他們顫動的身體和抽泣聲向他釋放著無威脅的訊號。
不敢再看,不敢再聽。
身體的渴求和詛咒的影響兩相交織,還有周身燒灼的痛苦,任何一樣已足以摧毀一個人,而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克雷頓也幾乎要崩潰。
他雙眼密布血絲,忽然同時抬起左右手掌,運用最后力氣猛地擊打在自己的雙耳上,將雙耳鼓膜震破,耳邊的世界立刻變得寂靜,即使還有些微聲音能夠傳入,也好似隔著一層水膜,朦朧不清。
接著,他不管不顧地低下頭,重新?lián)炱鸬厣系乃迦M嘴里。
牙齒碾過水藻的聲音沒有變得模糊,它將一切都蓋過了。
克雷頓憑借這種逃避現(xiàn)實的方式度過了一會兒,直到他的身體被人拍了拍,才抬頭看向遵從命令歸來的約瑟。
那個孩子抱著一堆濕漉漉的貝殼,手上滿是割傷。
他開口說著什么,但克雷頓已經(jīng)聽不到了。
“放下吧?!笨死最D憑借自己的心意說,同時解除了邪眼的力量,那個男孩松開手,貝殼嘩啦啦掉了一地,他一瞬間淚流滿面,跪倒下來,嘴唇開合拼命地向克雷頓訴說著什么,克雷頓鼓足精神去看他的嘴唇,但沒法從那躁亂的翕動中分辨語。
而當男孩意識到克雷頓似乎聽不見,才采用手勢不斷比劃著,終究將意思傳達到。
食物不夠了。
貝類不能吃。
克雷頓理解了他的意思,于是放下剩余的水藻,將它們推給那些孩子,而自己撬開一個貝殼,將白色的貝肉緩緩咀嚼。
它沒有水產(chǎn)品的鮮美味道,只有一股工業(yè)熒光劑和金屬的生冷感覺。
狼人的舌頭也只能從這種肉上面品嘗出腐爛的氣味,太多污染物在這種貝類的棲息地殘留,即使它們能生存下去,那些金屬污染和毒素也已經(jīng)侵襲了它們的身體,將它們腌透,即使狼人是超凡生物,吃下這些東西也必然后患無窮。
當克雷頓不在乎。
肉類的精氣就是比水藻要充沛,吃了四十來只貝,他就已經(jīng)能夠?qū)⑸砩系膫麆莘€(wěn)定。當他把男孩帶來的貝全部吃完,傷口雖然還沒有痊愈,但身體已經(jīng)恢復(fù)了基本行動力。
基本行動力就是能夠與一般人作戰(zhàn)的能力。
克雷頓站起來,將一塊毯子纏在腰上遮羞,眼神掃過那些依舊饑腸轆轆的孩子、還有昏迷不醒的女人,最終回到自己瘦小的恩人身上。吃完飯,他也該做出彌補了。
“我們?nèi)フ尹c必需品?!彼f。
割喉徑是魏奧底北區(qū)的一片標志性區(qū)域,灰色和紅色是這里的主基調(diào),亂七八糟的破爛房子毫無規(guī)劃地分布著,將這段道路分割成大地上的一道道裂紋。
在這里每走幾步路,就有一處可以用作隱秘犯罪及藏身的暗巷。
陰影和犯罪在這里如影隨形。
盜墓賊和煉金術(shù)士于屋檐下竊竊私語,頻繁來去的收尸人和購買尸體的民間治療師在此達成交易,這里的居民幾乎人人和幫派成員沾親帶故,詐騙、搶劫、謀殺已是這片區(qū)域的日?;顒?。割喉徑每三天至少要死一個外地人。而當一些幫派決定和對手了結(jié)恩怨時,也會相約在這里開戰(zh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