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和洋行碼頭。
這是位于英租界的一處碼頭,最初是怡和洋行建設(shè),方便自家貨船??垦b卸,后來經(jīng)過不斷建設(shè),已經(jīng)成為不遜色于紫竹林碼頭的重要碼頭。
因為現(xiàn)在還沒跟鬼子徹底撕破臉,英、美商人在津門的商業(yè)活動還是比較頻繁的,從小汽車到香煙、煤油,各式各樣的貨物從這里上岸,然后行銷各地。
沿著青石臺階往上走,經(jīng)過數(shù)百米一條青石板路,路的盡頭是各式馬車、驢車,也有卡車,不過比較少見。
路的盡頭,擺著一張桌子,周圍支了擋風(fēng)的篷子。
三五個人坐在的里面,大冷的天,都穿著黑棉襖,卻偏偏要敞著懷,露出護心毛。
桌子上放了一個鍋子,木炭燃燒,鍋子冒出白氣,水汽不時頂起來鍋蓋,發(fā)出悶響。
一個黑臉有麻子的男人搓著手,掀起鍋蓋,一股香氣頓時傳來。
“嘿!都他媽說什么一花二白,還真是不錯,趕明再找地方打一只來吃?!?
旁邊立刻有人笑道:“二哥,都說這香肉大補,可不能經(jīng)常吃,不然天天晚上睡不著?。 ?
“哈哈哈!二哥是什么人物?他睡不著自然會去逛堂子,一個不行就兩個,兩個不行就四個,再怎么著也睡得著了!”
黑臉麻子男人本叫張二,原本是個破落混混,連賣打都不敢,只能在別人打群架的時候跟著架勢,吃了上頓沒下頓的。
可也該這個張二麻子時來運轉(zhuǎn),他長得讓人犯惡心,可他妹妹卻是挺水靈,不知道怎么就被盤踞在這怡和洋行碼頭的“曹字幫”的曹家少爺給看上了,都沒正經(jīng)收房,只是放在身邊伺候。
可即便是這樣,這張二麻子也足以搖身一變成了“二爺”,以為他識幾個字,就被安排在這碼頭上管賬。
所謂管賬,既不用寫也不用算,只是需要發(fā)籌子,回頭工人拿著籌子來領(lǐng)錢,一個籌子換多少錢發(fā)給他們就行。
最后的大賬自然有專業(yè)的賬房先生來算。
在張二麻子看來,這活計簡直舒坦極了!
這第一層舒坦,是油水大,先不說幫里給他發(fā)的薪水,單單是對工人的克扣,就吃不完喝不完了。
第二層舒坦,就是有人捧著,原來張二麻子是人憎狗嫌的臭混混,現(xiàn)在發(fā)了跡,身邊也很是多了幾個朋友,就像現(xiàn)在坐在棚里的這幾個混混,原來大多看不上張二麻子,現(xiàn)如今又都圍著他拍馬屁,張二麻子覺得有這樣幾個人在身邊,也顯得自已有些身份,便整日帶著他們吃吃喝喝。
第三層舒坦,就是張二麻子覺得自已也是人上人了!
自從他來到這地方管賬,就新添了一個規(guī)矩,扛大包的工人凡是路過領(lǐng)籌子,必須先鞠一個躬。
要知道,工人的肩膀上可還扛著貨,一兩百斤的東西,全憑一口氣撐著,以前領(lǐng)籌子都是接過來就走,趕緊到前面把貨卸在車上,可現(xiàn)在竟然還要鞠躬!
這不是糟踐人嗎!
可張二麻子說了,你嫌我糟踐你,我還嫌你不懂規(guī)矩呢,你愿意干就干,不愿意干就滾,這活兒有的是人干!
別說津門了,整個華北,吃不上飯的人多了!
你還能在這扛大包,那都是二爺我的恩典,我讓你鞠個躬,就委屈你了?
香肉鍋咕嘟咕嘟,自然有人給張二麻子倒上酒,他掏出來筷子,順著咯吱窩一擦,迫不及待夾了一塊,齜牙咧嘴吃了一口,香的五官走形。
這時候一個大個子扛著一個大包走過來。
這人長的魁梧,一米八多的個子,跟常人比已經(jīng)算是健壯,也難為他在這年月能有這樣的體格。
到了篷子跟前,大個子咬著牙鞠了一躬,隨后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