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燼轉(zhuǎn)頭看向直視著前方的男人。
打理‘逢燈’四五年,見多了恩怨情仇,也見多了負(fù)情薄幸,她在這方面當(dāng)然不是遲鈍的人。
林棲鶴對她的照顧早就過了界,并且,他自已也知道過了界,但仍然這么做了。
可要說他有什么心思,卻又并沒有想要更進(jìn)一步的意思,他好像,只打算站在她身后。
如果說之前是因為互相不信任,現(xiàn)在至少已經(jīng)確定對方不是對立面的人,他卻仍然是那個態(tài)度。
為什么呢?
不過,管他為什么呢!
蘭燼雙手撐在門檻上看向前方的一小方星空,難得遇上一個她看得上,對她也有意的人,那就及時行樂唄!
誰知道她是不是能活著離開京都,若有朝一日落得和文清一樣的結(jié)果,也不必遺憾活一世卻不識情滋味。
大晚上的,門口不是說話的地方,兩人靜坐著都沒有開口。
一會后,蘭燼起身:“我去給她燒些紙,聽松哥哥自便?!?
林棲鶴看著她的背影,慢她幾步跟了上去。
聽著身后的腳步聲,蘭燼悶了一晚上的心實實在在的好轉(zhuǎn)了不少。
她就知道,林棲鶴對她有意,只是不知因為什么,總是進(jìn)一步退兩步又再進(jìn)一步的自顧折騰。
蘭燼回屋一趟,常姑姑已經(jīng)把東西準(zhǔn)備妥當(dāng)。
打開手掌,蘭燼看著掌心那朵文清寄存于她這里的珍珠珠花輕聲道:“我?guī)湍惚9苤?,下輩子記得來找我拿?!?
常姑姑轉(zhuǎn)開頭去拭淚。
將珠花放到桌子上,蘭燼燃上香燭,執(zhí)香拜了三拜插入香爐,撕了三張紙錢在火燭上點燃放入盆中,拿著一疊紙張一張張撕開扔入其中。
林棲鶴在一邊蹲下,也拿了一疊紙錢慢慢添入其中。
“因為這副好相貌,她這輩子就沒自在過。從小父母就有目的的教養(yǎng)她,只為送她攀附高門提攜家族??瓷纤娜撕芏?,看不上她家族的也多,世家結(jié)親,豈是只看相貌的,讓她進(jìn)門當(dāng)個妾室就算是全了兒子的心意。她的父親心動過,但她自已不愿,想方設(shè)法的說服了父親,最后選了陳家做姻親?!?
因著是在院子里,并且很確定周邊沒有住人,蘭燼的聲音仍然放得很輕,也不提人名。
“后來被那人看上,為了得到她把她弄得家破人亡,淪入那種地方。一開始我不解他為什么不收做妾室,那樣的門第,她的父親絕對不會拒絕。我讓人查過才知道他不是不愿,是不能。他的夫人和他門當(dāng)戶對,而且成親也才兩年,還剛為他生了兒子,收個通房就算了,納妾卻傷兩家情分?!?
蘭燼冷笑:“自已不愿付出半分,就讓對方家破人亡,讓她根本無法顧及名分,只能依附他求生,這個結(jié)果是他該得的。”
林棲鶴抬頭看她:“這是她自已的選擇,不必過于傷懷?!?
“我是有些難過,但理解她的決定,為長相所累這么多年,她不想將來還要繼續(xù)過這樣的日子。她肯定想過,如果活下來很可能會被徐家找到,她肯定也想過,就算她成親,也未必不是另一場悲劇。教坊司來來去去的都是官員,她怎會不知道那位通判保不住妻子的事。就算遠(yuǎn)離京都找一個位高權(quán)重的做靠山,也有可能要死于內(nèi)宅爭斗?!?
蘭燼不由自主的抓皺了紙錢:“于她來說,條條都是死路,而我,也護(hù)不住她。”
林棲鶴托住她的手,將她的手指一根根掰開,拿走紙錢扔進(jìn)火盆,借著騰起的火舌看到她掌心被指甲掐出來的痕跡,語氣低沉溫緩。
“那就變成一個,對上徐家也底氣十足的人,世間還有許多‘文清’需要‘逢燈’庇護(hù)。”
蘭燼靜默良久:“我會的。”
不是任何遲疑的答案,而是直接干脆的‘我會的’三個字,這就是蘭燼。
林棲鶴松開手站起身來后退一步:“早些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