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局……”
“出去。”
門再次關(guān)上,審訊室里只剩下兩個人。
嚴松沒有說話,只是用那雙燃著火的眼睛,一寸一寸地凌遲著唐輝。
他想看到恐懼,看到懺悔,看到一絲一毫屬于“人”的情緒。
但他什么都沒看到。
唐輝靠在椅背上,調(diào)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鐐銬發(fā)出輕微的碰撞聲。
“嚴局,我知道你很氣。”唐輝的聲音很溫和,像個文質(zhì)彬彬的教師,“但生氣解決不了問題。你把我抓了,生意還是會繼續(xù)。市場有需求,就會有供應(yīng),這是最基本的經(jīng)濟學(xué)原理?!?
“生意?”
嚴松終于開口,好奇的問道,“你管那叫生意?”
“那份出貨單,我看了。張偉,男,27歲,o型血,需要一顆健康的肝臟。李娟,女,19歲,rh陰性血,需要一對腎臟……這他媽的是你的生意?!”
唐輝臉上露出一絲訝異,隨即變成了然。
“哦,你們破解了那塊硬盤。效率挺高。”他非但沒有否認,反而語氣里帶著一絲贊許:“不過嚴局,你只說對了一半。”
他慢條斯理地補充道,“那只是國內(nèi)客戶的訂單。國外的單子,我放在另一個地方,更安全?!?
“轟!”
嚴松的理智徹底崩斷。
他猛地站起,一把揪住唐輝的衣領(lǐng),將他半個身子都從椅子上提了起來。
審訊椅的金屬腳在地面上劃出尖銳刺耳的聲響。
“你這雜碎!”
嚴松的臉幾乎要貼到唐輝臉上,牙齒咬得咯咯作響,眼中的血紅幾欲噬人。
唐輝的呼吸變得有些困難,但他依然在笑。
“對……就是這個眼神?!彼D難地喘息著,聲音含混不清,“憤怒,無能為力……你以為抓住我就能改變什么?嚴局,你和我,其實是一類人?!?
“閉嘴!”
“我們都在追求一個‘結(jié)果’。”
唐輝無視他的怒吼,自顧自說,“你追求正義,我追求利潤。我們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去‘優(yōu)化’這個世界。那些人,與其病死、窮死,不如把健康的‘零件’奉獻出來,去拯救更‘有價值’的生命。我這是在做善事,是資源的再分配,你不懂……”
“啪!”
一聲清脆的耳光。
嚴松用盡全力的一巴掌,將唐輝的頭狠狠抽到一邊。
唐輝的嘴角立刻裂開,一絲鮮血順著流下。他伸出舌頭,慢慢地、享受般地舔了舔血跡。
“你看,你也一樣,訴諸暴力。”
他轉(zhuǎn)回頭,笑容越發(fā)詭異,“嚴局,你殺不了我。法律也只會讓我坐牢。但外面,還有千千萬萬個我。你抓了一個送貨的,馬上會有新的送貨員補上。這個鏈條,你斷不了。”
“送貨的?”
嚴松的動作僵住了。
他松開手,唐輝“咚”一聲摔回椅子里。
這兩個字像一把鑰匙,瞬間打開了他腦中某個塵封的角落。
是了。
唐輝的勢力再大,也只是盤踞在沙城。
他怎么可能有能力構(gòu)建一個橫跨國內(nèi)外的器官販賣網(wǎng)絡(luò)?
他背后一定還有人!
一個更龐大,更恐怖的組織!
“你是誰的人?”嚴松死死盯著他,聲音重新恢復(fù)了冰冷。
唐輝笑了,搖了搖頭。
“我說了,我只是個送貨的?!?
他不再語,閉上了眼睛,一副任你處置的模樣。
嚴松知道,再問下去,也問不出什么了。
這個男人,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但他剛剛丟出的那句話,卻像一顆種子,在嚴松心里瘋狂生根發(fā)芽。
送貨的……
……
第二天,沙城的天,前所未有的晴朗。
唐輝集團覆滅的消息,像長了翅膀一樣,一夜之間傳遍了全城的大街小巷。
起初人們還不敢相信,這個盤踞沙城十幾年,讓無數(shù)人聞風(fēng)喪膽的土皇帝,就這么倒了?
直到早間新聞播出了官方通告,畫面上閃過倉庫里堆積如山的軍火,和唐輝戴著頭套被押上警車的畫面,整個沙城才徹底沸騰了。
“號外!號外!黑老大唐輝落網(wǎng)了!”
“放鞭炮!今天我家店里所有東西打八折!”
“蒼天有眼?。∥夷潜凰麄儚娬嫉匿佔?,是不是有希望要回來了?”
壓抑了太久的喜悅,像火山一樣噴發(fā)。
街頭巷尾,人們奔走相告,臉上洋溢著久違的、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容。一些曾經(jīng)被唐輝欺壓過的商戶,甚至當(dāng)街買來鞭炮,噼里啪啦放了起來,比過年還熱鬧。
沒人知道那些冰冷的藏尸袋,沒人知道那份死亡名單。
在他們眼中,倒下的只是一個無惡不作的黑社會頭子。
這就夠了。
對他們來說,天,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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