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不能徹底解決，至少也要減輕一部分威脅。

正因如此，才有了今日的對話。

然而，此刻的朱元璋卻狐疑地盯著胡大老爺。

“惟庸，你莫不是在嚇唬咱？”

“你到底發(fā)現(xiàn)了什么？”

“為何說標(biāo)兒會被咱熬死？”

“少來危聳聽這一套，咱可不吃！”

見他嘴上強(qiáng)硬，手卻攥得死緊，胡大老爺沒心思嘲笑，反倒認(rèn)真地解釋起來。

“你確實(shí)給了太子最大的信任、最強(qiáng)的班底，甚至授予監(jiān)國之權(quán)?！?

“可你想過沒有，無論是朝臣還是太子本人，都在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應(yīng)對這一切！”

“正因你的支持前所未有，他們才更加謹(jǐn)慎！”

“畢竟毫無先例可循！”

“誰能確定你的信任究竟有多深？”

“誰能確定你的放權(quán)究竟多寬？”

“稍有不慎觸犯忌諱，豈不是父子反目、君臣離心？”

這番話讓朱元璋神色復(fù)雜。

他張了張嘴，本想辯解——他確實(shí)真心信任自己的兒子。

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此事無從解釋。

無論說什么，現(xiàn)實(shí)已然如此。

胡大老爺繼續(xù)道：

“尤其你還廢除了丞相之位?！?

“我明白，你是想集權(quán)，讓后世子孫不必?fù)?dān)心權(quán)相威脅?！?

此一出，朱元璋面露尷尬。

畢竟眼前的胡大老爺，正是昔日的丞相。

有些語，旁人未必敢直；

有些事情，旁人未必能洞悉。

但在朱元璋與胡惟庸這對君臣眼中，一切昭然若揭，無需辯駁。

胡惟庸全然不顧朱元璋此刻的情緒。

他只想盡快闡明觀點(diǎn)，再靜觀朱元璋的反應(yīng)。

”重八，你可曾想過？”

”裁撤丞相一職，不代表政務(wù)會憑空消失。”

”昔日的丞相職責(zé)，如今由內(nèi)閣與太子共同分擔(dān)?！?

”其中八成重?fù)?dān)，都落在了太子肩上?！?

”我曾執(zhí)掌相印，深知其中繁巨?！?

”太子既要處理原有政務(wù)，又要接手丞相的事務(wù)，他能承受多久？”

”更棘手的是，他不僅要說服群臣，還得說服你這固執(zhí)的皇帝！”

”當(dāng)年我可沒少領(lǐng)教你的脾氣——但凡不合心意便要發(fā)作?！?

”如今這份苦楚，全由你的長子默默承受。”

朱元璋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謊從未能撼動人心，

真相才是最鋒利的刀刃。

今日胡惟庸所，句句屬實(shí)。

只是朱元璋從未正視這些事實(shí)。

回想起來，朱標(biāo)的太子之位看似穩(wěn)如泰山，

可這位儲君心中當(dāng)真篤定自己能順利繼位？

那些盛怒時脫口而出的廢儲之，

那些御醫(yī)再三提醒的”太子需靜養(yǎng)”的諫

此刻的朱元璋如遭萬蟻噬心，

在記憶的凌遲中痛苦不堪。

這些都是無法否認(rèn)的真實(shí)。

胡惟庸僅憑觀察推測，而他卻是親歷者。

”惟庸”朱元璋聲音嘶啞，”說吧，朕該如何是好？”

”朕絕不能親手將標(biāo)兒逼上絕路?！?

胡惟庸注視著悔痛交加的君王，輕聲吐出驚人之語：

”陛下該禪位了?！?

”禪位？”

朱元璋聞先是一怔，隨即胸中騰起無名怒火。

”繞來繞去，你就是想叫咱讓出皇位？”

”你可曉得咱是什么人？”

”咱是大明開國之君！”

”咱是朱元璋！”

”胡惟庸，誰借你的狗膽說這等大逆不道之！”

面對雷霆震怒的帝王，胡大老爺隨意擺了擺袍袖。

”省省吧，這些名頭唬旁人便罷，老兄弟跟前擺什么譜？”

”你這些年怎么過來的，大伙兒心里沒數(shù)？”

”不過說說你朱家基業(yè)傳承之事?！?

”怎的？”

”不是口口聲聲要把位置傳給你家胖小子？”

”這會兒倒猶豫了？”

”先前說的話都喂狗了？”

這番大逆不道的語配上胡大老爺漫不經(jīng)心的模樣，反倒噎得朱元璋說不出話來。

他直愣愣盯著老友。

胡大老爺卻自顧自斟了杯溫茶。

舉杯向朱元璋虛敬，仰脖一飲而盡。

眼見自己方才的暴怒如同跳梁小丑，朱元璋逐漸冷靜下來。

他沉著臉坐回龍椅，瞥見對方仍在悠然品茗，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最終只得端起茶盞悶飲。

書房內(nèi)唯余此起彼伏的啜飲聲。

角落里裝透明的宋利冷汗涔涔，只覺今日怕是要命喪于此。

這兩位祖宗談?wù)摰目墒嵌U位大事！

當(dāng)著萬歲爺?shù)拿鎰衿渫宋弧?

這不啻于逼宮謀逆！

偏偏兩位爺吵完竟坐下喝起茶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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