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朝舟站在大門前,沉默望著那輛車漸漸駛離,身后前庭院的燈光投射過來,地面映著一道削瘦清長的影子,在夜色中,顯得孤冷森寒。
不過下一刻,地面又多了一道影子,隨著這道影子靠近,沉寂夜色忽然變得熱鬧起來。
“鄰居,那兩棵柚苗澆水了嗎?”程琉把車停進車庫,就轉(zhuǎn)身出了大門,走到季朝舟身邊問。
小程總沒別的意思,就是想趁機和未來男朋友多說兩句話,至于柚苗會不會被淹死,那她就不知道了。
季朝舟偏頭對上程琉那雙帶著笑意的眼睛,垂落在身側(cè)的指尖微動,他頓了頓道:“早上澆過?!?
青年的聲音清冽好聽,月光下像是玉落銀盤。
程琉心跳漏了半拍,她猶豫了一會道:“那我明天早上再來澆?!?
“……嗯?!奔境蹧]有拒絕。
那是她的果苗,不過是借了他庭院種下而已,她要過來無可厚非。
程琉清了清嗓子,又問:“下次可以是明天晚上嗎?”
這句話來的莫名其妙,偏偏季朝舟瞬間聽明白了,她在問他回的消息,兩人下次一起吃晚飯的時間。
季朝舟垂下眼睫,陰影落在高挺鼻梁兩側(cè),語調(diào)如平常淡漠:“隨你?!?
“那明天晚上八點,我們一起去谷雨小館?”程琉立刻道。
季朝舟抬眸看向程琉,未語,隨即轉(zhuǎn)身進去。
站在外面的程琉像是得到了答案,自信道:“那明天見,鄰居?!?
她本能捉摸到了一些規(guī)律,似乎只要季朝舟不徹底否認拒絕,她就可以朝他多靠近一步。
不知是不是離燈光近了,走進前庭院的季朝舟,眉眼霜寒無端消散幾分。
……
車上,云瑟一直閉眼沉默,坐在旁邊的云斐以為她累了,便沒有出聲打擾。
到了家,護工從里面出來,幫忙抱著云瑟下來。
“云姨,我明天還有拍攝,先過去了?!痹旗硰澭鼘喴紊系脑粕?,“過兩天,我再來看您。”
“去吧。”云瑟有些疲憊道。
等養(yǎng)女離開后,云瑟才開口讓護工推著自己回房,她一個人坐在房間內(nèi)許久,突然推著輪椅去書柜前,拉開最上面的抽屜,盯著里面的照片看。
抽屜內(nèi)有一張六寸照片,用木質(zhì)相框裝著,里面是兩個站在別墅草坪上的年輕女孩,她們剛二十出頭的模樣,正是人生最美好的年紀。
云瑟望著左邊身材高挑的年輕女生,黑色柔順的長發(fā)及腰,她臉生得極好,一雙桃花眼微微彎著,穿了件白色長裙,手中握著支鮮花。
只是任誰都會被她吸引,而忽略那支顏色極妍的鮮花。
云瑟抬手伸進抽屜,輕輕觸碰著左邊年輕女生的臉,漸漸陷入回憶,消瘦的臉上帶了些笑,過后眼眶又變紅:“姐……”
朝舟太像他母親了。
無論是長相還是性格,甚至連調(diào)香的天賦也一并繼承了下來。
如果可以,她希望朝舟能夠過著普通安靜的生活。
想起今天晚上朝舟和隔壁那個叫程琉的鄰居之間的氛圍,云瑟抬起枯黃的手指擦掉臉上的淚,將抽屜合上,拿起手機,撥通了一個人的號碼。
“云瑟?”季暮山還在辦公,見到來電,立刻接通,擔心兒子有什么事。
“那個程琉是什么人?”
云瑟已經(jīng)恢復(fù)平常冷靜的樣子,“你們之前說保鏢是誤會,這是怎么回事?”
云瑟和季暮山并沒有什么感情,尤其在云染去世后,只不過因為季朝舟,他們偶爾才會聯(lián)系。
這件事?
季暮山放下手中的筆,大概解釋道:“程琉是神隱科技的記創(chuàng)始人,她認錯了人,剛好上個月我們聊過,朝舟見到她微信界面,又以為是我請過去保鏢。兩個人都有誤會,好在后面解開了?!?
云瑟沒有聽得太明白,但她還有別的疑問:“程琉怎么又成了朝舟的鄰居?”
“李東跟她更熟,剛好程琉也想在市區(qū)買棟別墅,就先出了一套給她?!奔灸荷秸酒鹕?,冷峻神情微松,不是朝舟出事就好。
“今天晚上正好碰到程琉回來。”云瑟沒有說別的,只道,“之前那位李總不是說隔壁不常回來?”
“程琉確實經(jīng)常出差?!奔灸荷诫m和程琉不熟,但早有耳聞她是個工作狂,“你問這個干什么?”
“今天晚上,見她和朝舟打招呼。”云瑟扯了扯身上的披肩,“只是覺得有些奇怪,朝舟很少和人來往。”
季暮山并不意外:“程琉就是那種人,和誰都能聊上。她那種性格,和石頭也能聊個六七八?!?
季暮山回憶起那天在別墅門口碰上,明明沒想搭理程琉,結(jié)果聊到后面,他竟然生出有種忘年交的感覺,差點和程琉聊上了兒子的事。
好在后面回來清醒了。
但經(jīng)此一次,季暮山知道程琉此人會裝,話術(shù)一流。
“這樣……”云瑟愕然,心下松了一口氣。
原來只是一個自來熟的人。
現(xiàn)在回想,當時朝舟也沒有出聲回應(yīng)程琉。
只是之前剎那間兩人的氛圍讓她想起了季暮山和她姐姐初識時的微妙流動。
有時候云瑟寧愿朝舟永遠被人愛著,也不要有深愛的人。
刻在云家骨子里的東西,會不斷腐蝕摧毀一個人。
……
大半夜,程琉騷擾汪洪洋,將今天的進展說了一遍,并詢問他接下來還有沒有新手段,讓她更進一步。
汪洪洋盯著手機上的微信消息,忽然翻了一個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