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小格左看看,右看看,黑白分明圓乎乎的眸子一閃,趁沒人發(fā)現(xiàn),從花壇里揪了一把草,放進嘴巴里嚼吧嚼吧。
趙奶奶說了,羊吃百草,羊不生病。
好難吃。
裴格苦得小臉皺成一團,咽不下去。
他記住這一種草,目光英勇地找下一種,揪一葉,送嘴里。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等下多了咬成青草汁一塊咽就好了。
裴容出門看見這一幕,差點腦溢血,“裴、格!”
這是在干什么?特么什么草都敢吃?
他連忙逮住小崽子,頭朝下橫抱著,捏住他的下巴:“吐出來。”
裴格還想抓緊時間往下咽,奈何他滿嘴都是沒嚼爛的草葉草根,被他爸一捏就全吐了。
裴容抱著吐完的崽子沖進屋里,倒了一大杯涼水:“漱口?!?
他立刻給張伯俞伯打電話,問他最近有沒有打農(nóng)藥,聽到否認的消息才松一口氣,他道:“以后都不要打農(nóng)藥了?!?
裴格乖乖喝一大口水,咕嚕咕嚕轉(zhuǎn)一圈,把臉頰撐得圓鼓鼓,又吐出來。
“有沒有咽下去?”裴容緊緊盯著他的眼睛問。
裴小格發(fā)覺爸爸生氣了,老老實實道:“沒有?!?
裴容看見吐出來那一堆沒嚼爛的草葉子,知道他八成也吞不下去,但還是不放心,揪著他去花壇邊一一指認。
八種草,裴容一一拍照識圖,確認沒有毒草,才徹底松一口氣。
裴格小胖手背在身后,以標準蹲局子的姿勢認錯,像一顆球。
裴容暗暗忍下踢球的沖動,和顏悅色:“為什么要吃草?肚子餓了?”
裴格低著頭,沒敢說自己打了噴嚏,道:“吃了,身體好?!?
裴容:“有的草有毒,你不認識,不能隨便吃,晚上會肚子痛。你肚子痛,爸爸會著急難過的。”
裴格抬起頭去看他的眼睛,“爸爸不要難過?!?
他最怕爸爸
難過了,眼睛紅紅的都哄不好。
裴容:“那你還吃嗎?”
小崽子眼神晃了晃。
裴容:“你還猶豫!”
裴格:“我不吃了?!?
裴容微微一笑道:“你想吃草為什么不找爸爸呢?爸爸知道什么草能吃?!?
裴格崇拜地看著裴容:“哇!”
吃完就不用打針了!
裴容捏捏他的臉蛋:“明天給你準備,乖?!?
晚上,裴容幾乎沒合眼,一直盯著裴格,一會兒摸他額頭,一會兒摸他腳丫,擔心他半夜肚子痛。
好在他的擔心是多余的,當他第二天虛弱得像一條草魚時,小崽子生龍活虎,坐在餐桌前,主動系上口水兜,等待開飯。
裴容把一盤洗凈的香菜放在他面前:“吃吧?!?
裴格輕輕伸出試探的手指,捻了一根,三五下吃完,天真道:“爸爸,今天沒有雞腿嗎?”
裴容把一碗白粥放在他面前:“你不是喜歡吃草嗎?吃草就不用吃肉了?!?
裴格看看草,再看看白粥,想明白什么,含淚吃了一大勺白粥,默默把香菜推遠。
“這是你爸爸最愛的草?!迸崛菅凵翊葠鄣刂钢悴说?。
裴格在父親的威壓下,又拿起一根草。
騙人,爸爸根本不吃香菜。
裴容看著裴容控訴的目光,微微挑眉,大人怎么會騙小孩呢?
我又沒說你哪個爸爸。
這么漂亮白皙的崽兒,為什么就跟陸狗熊一個德性呢?
想不通。
裴容用香菜懲罰了三個早上,小崽子蔫巴巴的,一天找他保證三回不再吃草,睡覺之前,還假模假式地問裴容:“哪個神仙最好?。俊?
裴容翻開一頁書:“觀音菩薩吧?!?
小崽子撲到他懷里,虔誠地許愿:“觀音菩薩給寶寶一個雞腿吧”。
裴容忍俊不禁:“哦?!?
小崽子湊到他耳邊,小聲問:“漂亮的菩薩聽見了嗎?”
裴容:“明天看看吧?!?
第二天,裴格得到了一個久違的雞腿。
裴容對吃草的事心有余悸,連忙搬了一個小區(qū),讓張伯和俞伯把花壇的草清一清,排查果園里有沒有滴水觀音類的毒草。
新小區(qū)是聯(lián)排別墅,江焱買下來給父母住的,現(xiàn)在二老去外地旅游不在家,裴容暫住三天。
之前飯是張伯的妻子做的,現(xiàn)在住江焱父母家,裴容不好意思帶她過來額外占用房間,三餐只能靠外賣和自己。
胃口極佳的小崽子偏偏對外賣不感興趣,寧可吃裴容隨便煮的泡面,裴容自己吃外賣,還得給小崽子煮一點別的。
房子周圍都鋪了磚,大門上鎖,裴容捏住裴格的嘴巴:一邊玩兒去。
試圖背誦菜名的裴格:“……”
考慮到裴格吃了三天早餐的香菜,裴容最終還是對著菜譜,挑戰(zhàn)了一點高難度的紅燒肉。
燒焦了一鍋后,他面不改色倒掉,重新下鍋。
為什么陸擒做菜就好像很簡單?
裴容正和紅燒肉做斗爭,手機突然響了。
他眉心一跳,意識到一件可怕的事――裴格好像靜悄悄好久了。
按照經(jīng)驗,肯定搞了個大事。
他想好了別墅外墻變色、水淹二樓等情景,但沒想到會接到派出所的電話。
民警:“您是裴格的爸爸嗎?”
裴容手心出了冷汗:“我是,他沒事吧?”
“你放心,沒事。”
難道是偷跑出去被當成走失兒童送到警局了?裴容一口氣還沒卸下來,就聽見民警語氣艱難地道――
“您兒子裴格參與了一起聚眾斗毆――別急,他沒有受傷?!?
裴容皺眉,看了一眼來電提示,這一定是電信詐騙吧?
他淡淡提醒:“我兒子一歲多。”
民警沉默了一下:“是的。”
裴容:“那他是跑幼兒園里了?”
“呃……是和五個社會青年?!睗h字的詞匯量好像很難形容這起斗毆的性質(zhì),民警艱難道,“用游戲術(shù)語來說,他打奶媽的位置。您來秀城區(qū)派出所一趟吧?!?
那到底是打游戲還是聚眾斗毆?叼著奶瓶打輔助?
裴容對這個世界的認識產(chǎn)生了參差,恍惚間聽見了一聲奶聲奶氣的爸爸,聽起來既沒受傷,也不害怕,賓至如歸。
他看著鍋里的紅燒肉,想起做飯之前怕裴格餓肚子,給裴格泡的300毫升奶粉。
有一瞬間,裴容拾回了偶像包袱,想把陸擒的電話給民警算了。
你老陸家的種,自己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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