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男人發(fā)酒瘋的時候,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從外面走了進來,右手還牽著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那女人看著嘴里含混不清發(fā)酒瘋的男子,沉吟了瞬間就對手邊的孩子道:“小雨,去叫你爸爸,咱們回家了!”
小女孩很是乖巧,快步的來到醉酒男人的身邊,拉著男人的手低聲道:“爸爸,媽媽要咱們回家呢!”
“小雨啊,爸爸的乖女兒,爸爸一會兒就回家,你跟媽媽先回家吧,不用等我了!”男人臉上多出一絲慈愛的笑容,柔聲的對孩子道。
“陳易卿,你要是個男人,就趕緊跟我回家,不就是個開除嘛,又不是天塌了,值得你這樣發(fā)酒瘋嘛!俺娘倆還不嫌棄你呢?!迸艘Я艘ё靋hun,大步來到男人身邊喊道。
王子君看著眼前的這個小家庭,心里不由得生出了一絲的黯然,這喝酒的男人一看就是在機關里老實干活的年輕人,這女人看上去也算賢惠。原本和和美美的一家人,因為一個學習活動弄成了這樣!
晚上學習,真有這個必要么?
心中念頭閃動,王子君也從桌子旁站了起來。
“大哥,你愛人說得對,不就是一個工作嘛,丟了就丟了,丟了咱就不活了?沒這么夸張吧!再怎么不濟,咱還有自家的老婆孩子陪著呢,有什么東西掙不來呢?”小老板一拉陳易卿,一邊勸解道。
“就是就是,大哥,咱是男人。只要老婆孩子不嫌棄咱。那就沒有過不去的坎兒,沒有趟不過去的河!”
七嘴八舌的勸解聲,讓那醉酒的男人有些意動,就在他準備挪動腳步的時候,他的妻子卻開口道:“謝謝各位了,俺這當哥的心里不舒服,難怪一沾酒就喝醉了!這事都怪我了,那天我正好上夜班呢。把孩子一個人放家不放心,只好讓他請假在家看孩子了,唉!”
“你們說說,這叫什么破事嘛,不就是缺了一晚上的學習么,還要待崗了,白天上班出勤不出力的還多了去了,咋就沒有人去管呢?這大晚上的,本來就是八小時以外,他董國慶管天管地。還管得著人家下班時間嗎?”
女人的委屈,看上去不比男人的少,說起來,就好似一ting機關槍一般。
“嫂子。您別著急,出了事情咱想辦法解決就是了。再說了,那督導組也不是一手遮天,他們也得在市委市政府的領導下開展工作嘛。我覺得只要大哥把這件事向領導反映一下,不會有這么嚴重的處理方式的!”
王子君的話聽在女人的耳中,讓女人覺得很有道理。給在場的人感謝了一番之后,就拉著自己的男人跟孩子一塊走了。
“這叫什么事情嘛!”酒店的小老板看著離開的一家三口,有點牢sāo的說道。
“哼,新官上任三把火,人家開展個集中學習活動呢,你非得晚上學習不到,還不得被抓典型??!這人哪。不打勤快不打懶,專打你的不長眼,看來這小伙子快要倒霉了!”
“哎,當差不自由,自由不當差啊。掙個死工資,還不如咱做個小生意逍遙自在呢。大晚上的還得學習,這孩子沒人照看確實不行嘛!”
“這些當官的啊,每天想的都是怎么撈政績,大家靜等著瞧好吧,過不了幾天,咱市里的一二三學習活動,就宣傳得鋪天蓋地了!”
在這些議論聲中,王子君已經(jīng)把碗里的面吃了個精光,不過心里卻是沒有剛出來的時候那般輕松了。
夏天的夜晚,熱氣并沒有隨著太陽的落山而消散。王子君走在路上,心中想的卻是如何處理好晚上學習的這件事情,雖然他對加強理論學習并不反對,但是這種猶如疲勞戰(zhàn)術一般的東西,他并不贊同。
從街頭走到街尾,王子君長長的吐了口氣,下定了決心的他,扭頭又朝著來的方向返了過去。
“叮鈴鈴……”
一陣響動的車鈴聲,從他的身旁響起,隨著這鈴聲,就見一輛自行車從他的身邊呼嘯而過,而就在王子君覺得這自行車很是有些危險的時候,一輛輛自行車、電動車、摩托車好似組成了隊伍一般,從對面的方向疾駛了過來。
這些車子騎得都非常之快,就好像后面有什么人在狂追著他們一般。
“李哥,去先吃點飯吧?!?
“算了,你們?nèi)コ园?,老婆孩子還在家等著呢,他娘的,學了一天文件,弄得我頭昏眼花的,連吃飯都沒什么胃口了!”
“就是,唉,純粹是照本宣科嘛,領導臺上念,我在下邊都快瞌睡了!這種苦日子,啥時候是個頭哇!”
各種各樣的牢sāo聲之中,王子君瞬間變聽明白了這些說話人的身份,本能的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時針已經(jīng)指向二十一點了。
也該是說說這件事情的時候了!
早晨七點半,王子君在簡單的吃了些東西之后,就從小樓里走了下來。已經(jīng)在外面等候的趙國良和蔡辰斌兩人,快速的朝著王子君迎了上來。
上了車,王子君朝著趙國良看了一眼笑道:“國良,這兩天看你的精神不是太好,是不是生米做成熟飯了?別太心急了啊,這事急不得,你得把握好一個度!”
“嘿嘿,”蔡辰斌一邊笑,一面道:“王市長的金玉良,國良哥一定要記住??!”
“王市長,不是這樣的。”趙國良跟了王子君當秘書之后,雖然臉皮已經(jīng)不像原來那么薄了,但是王子君的打趣和蔡辰斌的調(diào)侃還是讓他有點招架不住。
王子君擺了擺手道:“既然不是這樣,那就是那樣唄,你自己心里有數(shù)就行了!”
蔡辰斌夸張的看了趙國良一眼,偷偷地跟著笑了。而趙國良鬧了個大紅臉。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只是坐在車里傻笑。這幾句笑話倒是把車里的氣氛弄得輕松多了。王子君隨口問趙國良今天的工作安排。
“王市長,今天上午省國土廳有一個檢查組,需要您見一見;另外今天下午,還有一個一二三集中學習,需要您本人參加?!壁w國良聽到王子君問今天的日程安排,頓時就將笑臉收起來認真的說道。
“白天上班,晚上學習。對這次集中學習教育活動,下面有什么反應嗎?”王子君沉吟了一下,低聲的朝著趙國良問道。
趙國良對王子君問這個問題沒什么準備,沉吟了一下,還是如實匯報道:“王市長,其實現(xiàn)在下邊已經(jīng)牢sāo滿腹了,大家si底下還編了個順口溜呢。您聽聽就知道下邊什么意見了!”
“哦,什么順口溜?”
“東埔市,真奇妙,晚上扯燈來學習。白天沒事睡大覺!”不等趙國良把這個順口溜說出來,蔡辰斌就笑呵呵的說道。
聽著這沒有半點文采的順口溜,王子君淡淡一笑,對這個順口溜。從工作大局來講,他是應該批評一下的,但是在內(nèi)心里面,王市長對于這個順口溜還是有點贊同的,因此,他不置可否。并沒有點評。
因為王子君不開口,趙國良和蔡辰斌兩人也專心的干自己的事情,幾分鐘的時間,車子就進了市政府,王子君一面上樓,一面對走在后面的趙國良道:“國良,咱們政府的一二三學習活動是由誰具體負責的?”
“主抓的是李秘書長。負責督導的則是蔡秘書長?!壁w國良絲毫沒有猶豫,沉聲的將李錦湖和蔡元滄兩個人的分工說了出來。
“嗯,那你通知蔡秘書長來一下我的辦公室?!蓖踝泳谧哌M房間之后,輕聲的朝著趙國良吩咐道。
王子君的辦公室衛(wèi)生,一般不用趙國良操什么心,在他們來到辦公室之前,就已經(jīng)有通訊員把辦公室打掃得窗明幾凈了,給王子君泡上茶之后,趙國良就離開了。
幾分鐘之后,蔡元滄就快步來到了王子君的辦公室,此時,對于他來說,王子君乃是他最大的老板,無論是什么事情,那都是不能怠慢的。
自從把通報的事情處理妥當了,蔡元滄往王子君辦公室里跑的次數(shù)增加了,隨著他來王子君的辦公室越發(fā)的頻繁,蔡元滄隱隱約約就覺得,自己的位置正一步步的走向穩(wěn)定,那些曾經(jīng)因為任昌平的下臺迅速變臉,對他陽奉yin違的小科長們,現(xiàn)在見了他又開始眉開眼笑,老老實實了!
“王市長,您找我?”蔡元滄風風火火地來到王子君的辦公室,也沒有坐,直接站著朝著王子君問道。
“元滄秘書長,來到我這里隨便坐,別站著?!闭诳匆环菸募耐踝泳淘獪嬉粩[手,示意他坐下說話。
對于王子君的這個吩咐,蔡元滄自然不會拒絕,他巴不得天天能到這里來坐上幾分鐘呢,哪怕沒什么工作可匯報,只是跟王市長東拉西扯,密切一下距離也行,蔡元滄堅定的認為,只要跟王市子把關系密切好了,對他來說,將不啻于是一條邁上仕途之梯的終南捷徑。
可惜現(xiàn)在,這還只是個奢望,還沒有跟王市長混到那么熟呢。因此,蔡元滄在沙發(fā)上坐了小半個位置,ting著腰板等著王子君發(fā)話。
“元滄,現(xiàn)在一二三集中學習,咱政府這邊是怎么督導的?”王子君在沉吟了瞬間之后,輕聲的朝著蔡元滄問道。
“王市長,督導工作主要是以市委督查室和政府督查室為主。主要是采取暗訪和不定期檢查的方式對各單位進行督導的。對了,王市長,我聽說一二三集中學習階段,市委有意將兩個督查室合并在一起,統(tǒng)一部署督導工作?!辈淘獪嫘⌒牡某吧炝松煅?,輕聲的朝著王子君說道。
合并兩個督查室,自己怎么就沒有聽說過?王子君心中念頭亂閃,但是表面上卻是若無其事的笑了笑,正當他準備說話的時候,他的電話卻響了起來。
“喂,你好。我是王子君?!?
“老領導您好。我是肖子東啊,您現(xiàn)在說話方便么?”電話那頭,肖子東的聲音傳了過來。
雖然已經(jīng)離開蘆北縣不少時候了,但是王子君和肖子東的聯(lián)系卻是并沒有間斷,此時聽到肖子東的聲音,王子君哈哈大笑道:“是子東啊,你現(xiàn)在在哪里??!”
“老領導,我在縣里呢。您什么時候給我一紙調(diào)令,我就馬不停蹄的給您效勞去啊。說實話,我在蘆北縣等得快坐不住了!”肖子東電話之中,滿是笑意的朝王子君說道。
對于肖子東的這句話,王子君當然不相信,他知道肖子東現(xiàn)在在蘆北縣混得不錯,再熬個兩三年,弄個副廳級干部還是蠻有可能的。
“你這家伙,永遠都是得了便宜還賣乖,誰不知道你在蘆北縣干得風生水起呢。鄭書記對你賞識有加,你會舍得調(diào)到我這窮地方來?沒事兒拿我尋開心呢!”王子君和肖子東關系一直不錯,開起玩笑來,倒也沒有什么顧忌的。
電話那頭的肖子東笑了笑。這才道:“老領導,要是說以前您讓我離開蘆北縣,我還真有點舍不得,但是現(xiàn)在嘛,只要您一聲令下,我立馬就拔tui走人了。聽說鄭書記就要離開了,如果我們的市長大人來接班的話,那我的好日子恐怕就到頭了!”
王子君心中明白,肖子東和那位市長大人之間的一些小碰撞,而鄭東方可能調(diào)任鄰省的消息,他比肖子東知道的更早,此時再說什么安慰之。反倒顯得假惺惺了,因此,王子君沉吟了一下,對肖子東道:“子東啊,先別急,在一分崗位還得負一分鐘責任。這事得從長計議,先干著再說吧!實在干不下去了,咱們再想辦法。”
“謝謝老領導,有您這句話,我心里就踏實了。”肖子東說話之間,話鋒一轉(zhuǎn)道:“老領導,我還有一件事情、想要麻煩一下您呢。”
“你說。”王子君直截了當?shù)恼f道。
“老領導,是這樣的。咱們縣人事局的老鄭有一個外甥在咱東埔市上班,前天因為回家看孩子,把這個一二三集中學習活動給耽誤了。碰巧被市委督導組給抓住了!現(xiàn)在處理結(jié)果還沒下來,據(jù)說重則開除,輕則待崗,弄得一家人人心惶惶。老鄭知道您在東埔當市長,非要拉著我親自去東埔找您,想當面跟您求個情呢,我把這件事情給攬了過來,要是別人,過去一趟也無所謂,但是老領導您,我覺得用不著讓老鄭再去您那里蹭酒喝了!”
看來,這肖子東做人是越來越圓滑了,心里對肖子東的變化,王子君多的是欣賞,雖然說他更喜歡和一個直爽的人相處,但是在做官這一方面,王子君認為還是不如外圓內(nèi)方。
“老鄭,他外甥叫什么名字?”王子君心說還真是巧了,自己正準備給蔡元滄說這件事情呢,沒有想到肖子東倒為這事打電話過來了。
“叫陳易卿,聽老鄭說,這也是個老實人,在單位一直勤勤懇懇,要是為了個集中學習把工作給丟了,這是不是也太小題大做了?”
“哈哈哈?!蓖踝泳笮α似饋?,心中暗道這世界還真小。
而王子君這邊的笑聲,卻是讓肖子東那邊有點忐忑,就在他以為自己說錯話的時候,卻聽王子君道:“這件事情我知道了?!?
知道了,王子君向來是這個姿態(tài),不管你什么事有求于他,只要能給你說這三個字,那你就萬事大吉,只管把心放肚子里好了!對王子君的脾氣,肖子東自然清楚,又說了兩句閑話之后,才把電話給掛了。
在王子君打電話的時候,蔡元滄本來想回避一下的,卻被王子君擺手示意留了下來。對這種情況,蔡元滄也不是沒有遇到過,他規(guī)規(guī)矩矩的坐在沙發(fā)上,等著王子君打完這個電話。
“我聽說市委督導組在抽查各單位學習情況的時候,有一個叫陳易卿的同志缺席了?”王子君朝著蔡元滄笑了笑,隨口問道。
“是的,王市長,聽市委督查室的意見,好像要樹立正反兩方面的典型,對這個叫陳易卿的同志做出嚴肅處理?!?
“怎么個嚴肅法兒呢?”王子君端起桌子上的水輕輕的喝了一口,沉聲的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