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氣息……”楊眉頓了頓，“遠在混沌誕生之前?！?
“因此，我一直想找尋一個實力足夠的道友，一同前往?！?
楊眉的目光落在周源身上，眼眸深處，倒映著一片破碎的時空。
在那片時空里，一道身影孑然而立，獨對兩位圣人。
圣人一怒，天地傾覆，大道哀鳴。
可那道身影，以一己之力，將傾覆的天地撐起，將哀鳴的大道踩在腳下。
星河為劍，宇宙為盾。
那一戰(zhàn)，楊眉親眼見證。
也正是那一戰(zhàn)，讓這位混沌魔神，認可了周源的資格。
“若無道友這般戰(zhàn)力，這方混沌秘境，本尊不敢輕易涉足?！?
楊眉的聲音在虛無中回響，是在陳述事實。
周源心神無波。
他承接著這位混沌魔神的注視。
楊眉的話，他聽得分明。
“相助”，意味著自己是此行的主力。
而“探索”，代表著未知與生死。
他念頭一轉(zhuǎn)，便洞悉了邏輯。
混沌之中，機緣與兇險向來一體。
若真是一處寶地，又豈會存留至今，等待他人到來。
這種好事，他自己都不信。
嗡！
行動是最好的證明。
楊眉周身氣息一變。
他抬起一只手，五指張開，對著前方的虛無一握。
他掌心前方的混沌氣流靜止，而后開始向內(nèi)坍縮、扭曲。
空間，這宇宙規(guī)則，此刻化作他手中的泥土，被揉捏。
一道道漣漪以他的手掌為中心擴散，每道漣漪都蘊含著分割大千世界的偉力。
漣漪交織，匯聚成一個點。
那個點黑暗、深邃，仿佛要吞噬混沌。
下一刻，黑點擴張。
不是爆炸，而是一種“展開”。
就如同一張被揉成團的畫卷，被一只手鋪開。
一座門戶，憑空出現(xiàn)在周源與楊眉身前。
它沒有倚靠，懸浮在混沌之中，仿佛亙古便存在于此。
周源的視線被它吸附。
他的神念掃過，被一股力量阻隔在外，無法探知。
只能用眼觀察。
門很大，周源感覺自己在其面前很渺小。
門扉的材質(zhì)非金非石，呈灰敗色澤，其上鐫刻著紋路。
那些紋路并非雕琢，像是生成的大道軌跡，彼此勾連，交錯縱橫，構(gòu)成了一幅圖卷。
只看一眼，便有一股古老氣息撲面而來。
那是一種蒼茫與孤寂，仿佛見證了萬物的誕生與終結(jié)，自身卻不朽。
“這扇門存在的時間……”
楊眉的聲音帶著一絲前所未有的凝重。
“恐怕比吾等混沌魔神，更為久遠?！?
他頓了頓，似乎在尋找一個合適的詞匯。
“那個時代，吾等稱之為——混沌！”
混沌時代！
周源瞳孔微微收縮。
盤古開天，三千混沌魔神阻道，那便是混沌時代的落幕。
而這扇門，竟是誕生于那個神話之前的時代。
它見證了盤古的孕育。
它也見證了三千魔神的誕生。
“前輩推測，其中蘊藏著的，有可能是混沌魔神嗎？”
周源眼眸中神光閃爍，開口發(fā)問。
他的聲音很平穩(wěn)，但每一個字都帶著試探的意味。
他有一種強烈的直覺，楊眉對這扇門的了解，絕不止于表面。
這位空間魔神，必然還隱藏了某些關(guān)鍵的信息。
果然，楊眉緩緩搖了搖頭。
“這一點，本尊也不清楚。”
他的回答滴水不漏。
“本尊也只是在遨游混沌時，恰巧發(fā)現(xiàn)了它的存在，從未真正進入其中。”
“不過，內(nèi)里定然蘊藏著無法想象的危險，這一點毋庸置疑。”
周源沒有再追問下去。
有些話，點到為止即可。
說得再多，對方不想講，也只是徒勞。
他將注意力重新放回那扇巨門之上。
從方才開始，他便從那門上，感受到了一股若有若無的壓迫感。
那不是力量的威壓，而是一種源自生命層次的悸動。
冰冷，死寂，充滿了饑餓感。
就仿佛這扇門的背后，并非什么秘境，而是一頭自太古洪荒中沉睡至今的絕世兇獸的巨口。
它在等待。
等待著食物主動送上門。
“還請道友一同出手。”
楊眉的聲音打斷了周源的思緒。
“吾等合力，將這道大門開啟！”
話音落下的瞬間，楊眉身上的氣勢再度攀升。
浩瀚無垠的空間法則力量從他體內(nèi)狂涌而出，化作一條條實質(zhì)化的銀色鎖鏈，朝著巨門纏繞而去。
這些鎖鏈并非攻擊，而是滲透。
它們無視了物理距離，直接烙印在了大門之上，試圖從規(guī)則層面將其解構(gòu)，開啟。
轟隆隆！
就在空間法則觸碰到大門的剎那，整座巨門劇烈地顫動起來。
門上那無數(shù)道神秘的紋路，在此刻像是被喚醒的沉睡巨龍，驟然迸發(fā)出刺目的光芒。
一道，十道，百道，千千萬萬！
所有的符文在同一時間被點亮，光華流轉(zhuǎn)，彼此共鳴。
下一刻，一股無法用語形容的磅礴巨力，自大門之上轟然爆發(fā)，朝著周源與楊眉所在的方向，狂暴地席卷而來。
周源的眉峰擰成一個川字，那股自古老大門之上洶涌而出的反噬之力，并非純粹的能量沖擊，而是裹挾著無數(shù)破碎、混亂的法則碎片，宛若一道逆流的時光長河，要將一切觸碰者都撕裂、同化。
這力量，能讓大羅金仙道隕。
周源念頭一動，頭頂出現(xiàn)一朵青蓮?；煦缜嗌彙?
二十四品蓮臺旋轉(zhuǎn)，蓮瓣上符文流轉(zhuǎn)，漾開一圈圈青色光暈。
光暈隔絕了混亂法則。外界洪流沖刷，周源衣角未動。
他身側(cè)的楊眉，應(yīng)對之法不同。
面對那股力量，楊眉身影晃動，化作虛影。
他的存在被從空間中剝離，介于真實與虛幻之間。
反噬洪流穿透了他的“身軀”，沒帶走他分毫氣息，如同穿過空氣。
周源看向楊眉的身影，心念轉(zhuǎn)動。
“難怪楊眉不敢獨自進入?！?
“觸動大門的反噬，就超越了混元大羅金仙的手段?！?
他清楚，剛才那股力量，換做斬三尸的圣人來擋，也不會輕松。
“看來門后的東西，比想象中更驚人?！?
周源有了判斷，直接出手。
他沒有用盤古幡和弒神槍，而是催動自身法則之力。
五行法則！
周源身前，金、木、水、火、土五色光芒升起，交織成一道五行輪盤。
銳利的庚金之氣，生機的乙木之氣，浩瀚的癸水之氣，熾烈的離火之氣，厚重的戊土之氣。
五種相克的法則力量，在周源的掌控下達成平衡。
相生相克，輪轉(zhuǎn)不休。
五行輪盤向前壓去，貼合在布滿紋路的巨門上。
“嘎……吱……”
摩擦聲響起，像是兩個紀元在擠壓。
那道未曾動過的大門，在五行法則推動下，開始顫動。
楊眉見狀，也不再保留。
他的身影凝實，屈指一點，一道空間法則之力打在大門另一側(cè)。
那里的空間開始層層疊疊地塌陷、扭曲，仿佛有一只無形的大手，正從另一個維度將大門向內(nèi)拉扯。
在兩人的聯(lián)手之下，這道沉重到足以壓塌一方大千世界的古老門戶，終于被一寸寸地推開。
門縫開啟的瞬間，沒有預(yù)想中的神光萬道，也沒有寶氣沖霄。
有的，只是極致的幽暗與深邃。
那是一種吞噬一切的虛無，連光線都無法逃逸，神念探入其中，亦是泥牛入海，瞬間便被同化，得不到任何反饋。
一絲一毫的光亮都沒有。
楊眉的臉上，浮現(xiàn)出一抹難以抑制的喜色。
他沒有絲毫猶豫，身形一動，率先一步邁入了那片絕對的黑暗之中。
這個舉動，既是表明他對門后之物的渴望，也是一種無聲的表態(tài)。
他在向周源展示，前方?jīng)]有他布下的陷阱，以此來打消周源可能存在的戒備。
周源自然看懂了他的意圖。
不過，這位昔日的空間魔神，顯然還是小覷了他。
來都來了，豈有退縮之理？
他周源的道，本就是在一次次兇險中搏殺出來的，若是連這點踏入未知的勇氣都沒有，還談何追尋那至高無上的大道之巔。
周源一步踏出，身形隨之沒入那片虛無。
剎那間，一股被黑暗徹底吞沒的孤寂感籠罩全身，五感六識仿佛都被剝奪，整個世界只剩下無盡的沉淪。
他手指凌空一點。
指尖之上，混沌青蓮的虛影一閃而逝。
下一刻，無窮無盡的柔和青光自他體內(nèi)爆發(fā)而出，宛若一輪初升的曜日，瞬間撕裂了這方天地的永恒黑暗。
光芒所及，虛無退散。
這方被塵封了無數(shù)歲月的獨立天地，終于被重新照亮。
然而，當看清面前景象的剎那，即便是以周源的心性，身軀也不由自主地猛然一震。
他的瞳孔驟然收縮。
只見前方不遠處的虛空之中，靜靜盤坐著一道巨大到無法想象的尸骸。
那尸骸之龐大，僅僅是盤坐的姿態(tài)，便予人一種撐開了整片天地的巍峨之感，任何巍峨大山在其面前，都渺小得不成比例。
其面貌猙獰扭曲，仿佛在隕落前的最后一刻，承受了世間最極致的痛苦與不甘。
最為駭人的是，這具尸骸的周身，竟有無數(shù)破碎的大道異象在沉浮、幻滅。
有命運長河的虛影斷裂成無數(shù)截，有因果之線崩碎飄散，有時光碎片在倒流……種種異象，無一不彰顯著其生前所掌握的法則，是何等的恐怖與至高。
也不知道其隕落了多久的時光，也許是數(shù)個紀元，也許更為久遠。
但是，那具早已失去所有生機的身軀之上，依然殘留著一股足以威壓諸天、震懾萬古的恐怖氣勢。
僅僅是注視著它，就讓周源感到自己的元神都在微微刺痛。
周源轉(zhuǎn)過頭，看向身旁的楊眉。
此刻的楊眉，正怔怔地望著那具龐大的尸骸，神色之中，混雜著追憶、嘆息、敬畏，甚至還有一絲難以喻的悲涼。
那是一種極其復雜的情緒。
“前輩認識這道尸骸？”
周源的聲音打破了此地的死寂，他能感覺到，自己的聲音因為那股無形的威壓，帶上了一絲不易察失的緊繃。
現(xiàn)在看來，外面那道堅不可摧的大門，應(yīng)當就是這具尸骸生前所布置下的。
能有如此手筆，其生前，絕對是站在混沌之巔的存在。
楊眉緩緩收回目光，幽幽地輕嘆了一聲，那一聲嘆息，仿佛跨越了無盡的時空。
“這是昔年三千混沌魔神中的命運魔神。”
他的聲音很輕，卻每一個字都重重地敲擊在周源的心頭。
命運魔神？
周源的心臟猛地一縮。
命運法則！
那是與時間、空間并列，甚至隱隱還在其上的三千大道至高法則之一！
他的腦海中瞬間閃過一個念頭。
難不成，這位執(zhí)掌至高命運法則的恐怖存在，沒有和楊眉、鴻鈞他們一樣，在盤古開天大劫中選擇輪回轉(zhuǎn)世，保留一線生機。
而是……直接隕落在了此地？
似乎是看出了周源的震驚，楊眉的眸光變得愈發(fā)深邃，仿佛陷入了久遠的回憶。
“命運魔神，于昔年三千混沌魔神之中，也是最為頂尖的那一批存在?！?
“甚至，比起當年的鴻鈞，比起當年的我，還要更為強大一些。”
楊眉的語氣很平淡，卻說出了一個石破天驚的事實。
“但是，在盤古的面前，依然是不堪一擊?！?
“只是沒想到，他隕落之后，竟然還在此地布置出來了這等后手?！?
命運法則。
此乃十大至高法則之一，傳聞執(zhí)掌此道者，擁有著篡改萬物軌跡，撥動眾生命線之無上威能。
在那個混沌初開，魔神并起的時代，任何一尊掌握至高法則的存在，都足以傲立于混沌之巔，俯瞰眾生。
可惜，命運魔神遭遇的是盤古。
那個以一己之力，獨抗三千混沌魔神，戰(zhàn)力幾乎追溯到大道本源的禁忌存在。
周源的目光落在虛無中的尸骸上，心中涌起波瀾。
盤古，確實悍勇。
若非其心存開天辟地、造化洪荒的宏愿，自愿身化萬物，恐怕這混沌之中，無人能使其隕落。
就在周源心緒流轉(zhuǎn)之際，一旁的楊眉大仙踏前一步，周身空間道韻漾開，與這片虛無之地產(chǎn)生共鳴。
他眼神凝重，視線鎖定著命運魔神的尸骸。
“命運魔神有兩件伴生混沌靈寶，一為命運之塔，一為命運之鏡。”
楊眉聲音低沉，帶著歲月的份量。
“此二寶，皆有窺探命運長河，修改天機軌跡的威能。”
“只是不知，他是否將這兩件至寶留在了此地?！?
話音未落，楊眉出手。
波動以他為中心，向虛無天地擴散。這不是神念掃視，而是空間法則的運用，一道道空間裂隙在他指尖生滅，探入虛空維度，進行搜尋。
周源的注意力不在靈寶之上。
他雙眸深處，燃起另一簇火焰。
那是渴望，是野心。
他的視線膠著在命運魔神的尸骸上。
這不僅是尸體，這是一座法則神藏。
若能將這具魔神尸骸祭煉，是否能借此撬動命運法則，化為己用？
這個念頭一生出，便在周源心海中滋長。
十大至高法則之一！
一旦掌握，自身戰(zhàn)力將迎來一次躍升。
甚至，可以從中參悟出命運的神通。
就在兩人心思各異，一個尋寶，一個謀尸的瞬間。
嗡——
一聲震鳴毫無征兆地響起。
這聲音直接在周源和楊眉的元神深處炸開。
那具枯坐了億萬載的魔神尸骸，竟在此刻，發(fā)生了一絲顫動。
就是這一顫，卻讓整個虛無天地為之失重。
楊眉施展的空間法則紊亂，他臉色一變，收回了手。
周源心中的火焰，也被這異變澆滅，化為警惕。
兩人的目光齊刷刷地刺向命運魔神的尸骸。
只見那頭顱之上，本應(yīng)空洞的雙眸，此刻在黑暗深處，有兩點星火亮起。
光芒初時微弱，轉(zhuǎn)瞬便熾盛起來，如同兩輪黑日，要將這片虛無洞穿。
一股氣息從那尸骸之中蘇醒，宛如一頭兇獸睜開了眼瞳。
“楊眉！”
一道空洞、干澀的聲音，響徹了整個空間。
“沒想到，你居然還活著。”
這聲音不帶情感，卻讓楊眉這位混沌魔神，臉色變得發(fā)白，瞳孔收縮。
他身軀一顫，周遭空間因他心神波動而泛起漣漪。
“看來，本尊當年的推算并未出錯?！?
那聲音繼續(xù)響起，帶著漠然與殘忍。
“我確實還有著轉(zhuǎn)世重修之機。”
“只不過，本尊選擇了另外一條路……”
“那就是，奪舍修行！”
尸骸眼中的光芒愈發(fā)熾烈，那聲音的主人仿佛在宣告一個籌謀了億萬年的陰謀。
楊眉臉上布滿駭然，他失聲開口，聲音嘶啞。
“你是故意將自身封存于此？”
轟隆隆！
回應(yīng)他的，是一陣轟鳴。
那魔神尸骸，被盤古神力鎮(zhèn)壓的軀殼，此刻從內(nèi)部開始崩裂。
裂紋蔓延全身，混沌塵埃落下。
下一刻，一道由元神之力構(gòu)成的光影，從那破碎的頭顱中沖出！
它脫離了肉身，以一種更純粹、更危險的姿態(tài)，出現(xiàn)在周源和楊眉的面前。
那是一尊人形光影，面目模糊，但其散發(fā)出的威壓，卻比剛才的尸骸強上百倍。
“自然！”
命運魔神的元神之體發(fā)出一陣笑聲，震得整片虛無都在作響。
“本尊執(zhí)掌命運，又豈會讓自己隕落于盤古之手？”
“這道通往此地的大門，也是本尊于混沌深處所得，故意將其留在混沌之中，作為一個誘餌?！?
“為的，就是吸引你們這些存活下來的混沌魔神，前來此地，成為本尊重生的資糧！”
“只是沒想到，第一個引來的，會是你這個老朋友?！?
命運魔神的光影扭曲，顯露出一張猙獰而快意的臉。
楊眉的臉色陰沉，他周身的空間法則之力已經(jīng)凝聚，隨時準備出手。
他開口，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
“難怪，本尊第一次路過此地時，就感應(yīng)到這道大門泄露出一絲氣息?！?
“現(xiàn)在想來，那不是機緣，而是你布下的陷阱！”
“但你也太過自信了！”
楊眉壓下心頭的震動，試圖尋找對方的破綻。
“你如今不過只剩下一道元神，又能剩下幾分當年的實力？”
“哈哈哈！”
命運魔神再次狂笑起來，笑聲中充滿了不屑與嘲弄。
“若你楊眉還是當年的混元無極大羅金仙，本尊這道殘魂，自然奈何你不得?！?
“但你們兩人，不過只是混元大羅金仙！”
“在本尊面前，與螻蟻何異？”
“今日，就全部都留下來吧！”
話音落下的瞬間。
整個虛無天地，猛然一沉。
那股恐怖到極致的威壓不再是簡單的氣息彌漫，而是化作了實質(zhì)。
四面八方的虛空，仿佛變成了億萬重混沌神鐵鑄就的墻壁，瘋狂地向內(nèi)擠壓而來。
咔嚓！
咔嚓！
那是空間被徹底凍結(jié)、封鎖的聲音。
整個天地，在這一刻，化作了一座絕望的囚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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