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懷璽放下昆吾刀，淡聲問：“什么事？”

朱公公是此次，皇帝安排隨大軍一起過來服侍他的內(nèi)侍，司禮監(jiān)掌印何公公的干兒子。

干爹何公公是內(nèi)宮第一太監(jiān)，身為干兒子，他也是深得皇上信任。

朱公公眼疾手快倒一杯茶，卑躬曲膝地遞上去，這才道：“常寧伯及軍中幾位老將軍在外頭求見將軍。”

自從到了山東之后，這位殷世子，就越發(fā)叫人瞧不透了，他日常服侍在側(cè)，每每都有一種如履薄冰之感。

仿佛他面對的，不是一個弱歲、殘腿、病弱的世子，而是當(dāng)今圣上。

一一行難免慎重了再小心。

殷懷璽喝了一口茶，擱下了茶杯：“第幾回了？”

朱公公愣了一下，立馬反應(yīng)：“已經(jīng)是第三回了！”

殷懷璽拿了一塊砂紙，輕輕地打磨硯身：“事可一而再，不可再而三，一人三十軍棍，讓他們自行領(lǐng)罰。”

朱公公不由一驚：“將軍，您看三十軍棍是不是太重了些？”

皇上派他隨大軍同來，一方面是為了照顧殷懷璽生活起居，另一方面也有監(jiān)軍的意思。

殷懷璽領(lǐng)兵到了山東之后，下令駐扎瑯琊山，已有月余之久，卻始終按兵不動，沒有任何作為。

常寧伯幾位老將，從前也是久經(jīng)沙場，被殷懷璽一個弱歲、殘腿、病弱的少爺統(tǒng)領(lǐng)，本就心中不服。

這一個月里，借著商討軍務(wù)的借口，已經(jīng)三番兩次過來，向殷懷璽討要對策，施壓的意圖十分明顯。

卻是沒將殷懷璽主將的名頭，放在眼里頭。

殷懷璽倒是悠閑，也不受軍中緊張的氣氛影響。

每日看書、練字、作畫、刻硯、吃飯、小憩、沐浴等，一樣也不落下。

不光常寧伯幾位老將心急，就連他對“皇上不急，太監(jiān)急”這句話，都深有體會了。

殷懷璽淡聲道：“你說，他們所犯何罪？”

朱公公呼吸一滯，連忙道：“對主將不敬，確實該處以三十軍棍，將軍軍令如山，處置分明，奴才自然沒有

質(zhì)疑您，對您不敬的意思?！?

打?qū)m里頭的小奴才，混到御前的內(nèi)侍，哪有不精明的。

頓時就明白了，殷懷璽一早就擱這等著呢。

由著幾位老將自己上竄下跳，等著他們蹦噠過頭了，一通軍棍打下來，人老實了，殷懷璽的軍威也立起來了。

連“算計”都不屑用了。

殷懷璽一手支額，便是臉上戴了玄鐵面具，也透了雍容神態(tài)，顯得矜貴無比。

朱公公仔細(xì)斟酌著話，繼續(xù)說：“只是，幾位老將年紀(jì)不輕，這三十軍棍打下來，恐會受不住，爾今山東局勢不明，不知道什么時候，戰(zhàn)事就起了，屆時幾位老將軍傷著身子，怕也不方便上戰(zhàn)場了?！?

下之意，打一頓也不打緊。

只是，這打了人的后果，可不是誰都承擔(dān)得起，一旦延誤了軍機(jī)，便是主將也難辭其咎。

殷懷璽笑了：“你在教我做事？”

朱公公神色巨變，“撲通”一聲就跪到地上，抖著聲音：“奴、奴才不敢，皇上既然派奴才到將軍身邊伺候，奴才自然要聽從將軍的命令，忠將軍之事。”

殷懷璽殷紅的唇，輕輕一翹：“起來吧！”

所以說，做奴才也是有三六九等，這世間聰明人多，但往往聰明之人，不是負(fù)自甚高，不識時務(wù)，便是自以為是，目光短淺。

聰明、識時務(wù)，還認(rèn)得清身份的人才得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