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伯科亨是座小城。
常駐人口不過萬人。
但就是這樣一座不起眼的小鎮(zhèn),卻藏著一個龐然大物。
全球光學巨頭,蔡司公司。
全城近七千人都在為這家公司工作,它貢獻了全城稅收的八成以上。
可以說,蔡司就是這座小城的靈魂,是這里的神。
德國有很多這樣的小城。
巴伐利亞的英戈爾斯塔特,是奧迪的總部。
沃爾夫斯堡,大眾公司的老巢。
海德堡古城,藏著印刷業(yè)巨頭海德堡印刷公司。
紐倫堡附近的厄爾蘭根,有西門子的醫(yī)療器械。
奧格斯堡,有庫卡機器人。
蔡司的另一個生產基地耶拿,同樣是一座小城。
這些人口不足十萬的小城,像一顆顆珍珠,散落在德國的大地上,共同撐起了這個國家曾經輝煌,但尚未完全沒落的世界頂尖制造業(yè)。
劉清明卻很清楚,再過十幾年,二十幾年,所謂的德國制造,連德國人自已都不敢輕易相信了。
那時的德國,會因為錯誤的能源政策和產業(yè)外移,親手葬送自已的未來。
當然,那是后話了。
三個人在酒店里休息得非常充足,精神飽滿。
第二天一早,他們來到樓下的餐廳吃早餐。
許凝看著盤子里的東西,忍不住小聲吐槽。
“又是面包,又是紅腸,還有這些冷冰冰的奶酪。德國人的胃是鐵打的嗎?”
丁奇卻吃得津津有味,還抹了不少黃油在面包上。
“我覺得挺好吃的啊,很香。”
劉清明和許凝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絲笑意。
這是一個還沒有被歐洲黑暗料理反復毒打過的純潔腸胃。
三人吃完早餐,劉清明起身去前臺結賬。
剛走到一半,身后傳來一個帶著驚喜的口音。
“劉?”
劉清明轉過身。
一個熟悉的老白男正端著咖啡,笑呵呵地朝他走來。
是卡爾。
劉清明并不感到驚訝。
他們下榻的這家酒店,本就是卡爾推薦的。
這里是奧伯科亨唯一一家三星級酒店,也是鎮(zhèn)上最好的酒店??枙霈F在這里,再正常不過。
“嗨,卡爾。”劉清明用英語和他打了個招呼。
兩人握了握手。
“真巧,沒想到在這里碰到你們?!笨柕男θ莺軣崆?。
“我也很意外?!眲⑶迕骺蜌獾鼗貞?
他把卡爾帶到自已那一桌。
卡爾看到許凝,眼睛瞬間就亮了。
“又見面了,漂亮的女士?!?
許凝禮貌地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丁奇則只是抬眼看了他一下,繼續(xù)對付自已盤子里的香腸。
卡爾也不在意,很自然地拉開椅子坐下。
他把咖啡杯放在桌上,身體微微前傾,壓低了嗓門。
“你們是不是很想知道事情的進展?”
劉清明做了個請的手勢。
“我來,就是專程告訴你們好消息的?!笨柕哪樕蠋е唤z得意的神色。
“我通過市政廳的一位老朋友,向蔡司公司的高層,非常委婉地表達了我的‘關注’?!?
他特意在“關注”這個詞上加重了讀音。
劉清明明白,這所謂的關注,其實就是一種警告和施壓。
“他們是什么反應?”
“他們本來就對這項新技術心存疑慮?!笨栒f,“你知道的,在這個行業(yè)里,日本人的意見非常重要。行業(yè)巨頭尼康和佳能,都不看好這項技術。他們認為風險太高,不確定性太大?!?
“所以,蔡司公司內部,一直有兩種聲音。一種認為應該抓住機會,賭一把未來。另一種則認為應該求穩(wěn),不要輕易上阿斯麥的船?!?
“阿斯麥公司,有很濃的美國資本背景。跟他們深度綁定,對蔡司這樣的德國百年企業(yè)來說,未必是好事?!?
劉清明心里一松。
情況比他預想的要好。
“所以,他們還沒有達成最終的合作協議?”
“很接近了?!笨柼梗胺浅=咏?。但還沒有簽字。因為阿斯麥公司遇到了最大的問題?!?
他停頓了一下,似乎在享受這種掌控信息的快感。
“什么問題?”丁奇忍不住問。
“沒錢。”
卡爾干脆地吐出兩個字。
“他們的美國股東,不愿意為了一項看起來有些冒險的技術,繼續(xù)投入巨額資金。他們更喜歡看得見回報的成熟項目。”
“阿斯麥的總裁,那個叫布林克的荷蘭佬,最近一直在德國和荷蘭之間來回跑,焦頭爛額,就是為了說服蔡司,也為了尋找新的資金?!?
“他最新的招數,是打算出售一部分公司的股票?!?
許凝有些不解:“賣股票籌錢?這不是很正常的商業(yè)操作嗎?”
“不,不正常?!笨枔u了搖手指,“他游說的對象,很有意思。其中,就包括了那項浸潤式光刻技術的持有者,來自島內的積架公司。”
劉清明聽到這里,啞然失笑。
這個布林克,算盤打得真是精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