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條!藤條呢!怎么還不來!”
樂湛怒不可遏,連聲催促。
此時(shí)樂夫人匆匆而來,樂小胖忙喊道:“母親救我!母親救我!”
樂夫人瞪了兒子一眼。
“夫人不要?jiǎng)?!這個(gè)不成器的逆子,就是打死也不為過!”樂湛說罷怒視下人:“藤條呢!快把藤條拿來?。?!”
下人們不知所措,樂夫人給他們打了個(gè)手勢(shì),然后向樂湛道:“夫君別急,我已經(jīng)叫人去買藤條了?!?
樂湛氣得胸膛起伏,粗聲道:“還買什么?!家里不是有嗎!”
“那根都快打斷了!打起來沒幾下就折了,有什么好打的?這次我讓人去山里挖百年老藤來,再找厲害的匠人,編成那種最硬最粗的藤棍,打他個(gè)人仰馬翻!”
樂小胖都嚇得呆住了,這兒子是親的嗎!?。?
樂湛急道:“這現(xiàn)去編如何來得及?!”
樂夫人微微笑道:“是啊,這編藤條呢和打孩子一樣,現(xiàn)編來不及,現(xiàn)打,也來不及啦?!?
樂湛、樂小胖俱是一怔。
樂夫人語氣溫婉:
“夫君,你是一州別駕,平日里處理政務(wù)、調(diào)解糾紛,哪一件不是從容不迫、游刃有余?怎么到了自家孩子的事上,反倒失了分寸呢?”
樂湛怒氣稍緩,正要給妻子好好說一下原因,樂夫人已經(jīng)看向兒子,斥道:
“都是你把你父親氣的!一州別駕給你氣成這個(gè)樣子,你可真有出息!還不快給你父親認(rèn)錯(cuò)!”
樂夫人一個(gè)眼神,兩個(gè)侍衛(wèi)趕緊松手。
樂小胖如逢大赦,連忙下跪磕頭:“爹,兒子錯(cuò)了。兒子一時(shí)糊涂,沒想惹您生氣?!?
樂湛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樂夫人道:“夫君坐,我來問他?!比缓笙驑俘嫲逯樀溃骸暗降资裁词氯悄愀赣H生氣了?”
樂小胖也不敢起身,跪著跟母親說了緣由。
樂湛道:“你別聽他瞎說!他就是用之顏當(dāng)幌子,拿了錢出去鬼混!”
樂小胖叫冤道:“真不是!”
“你還敢說!”
樂夫人安撫住丈夫,問道:“你要多少?”
樂小胖小心翼翼:“八......六千錢......”
樂夫人道:“我給你三萬?!?
樂小胖、樂湛同時(shí)震驚!
樂湛急了:“這如——”
樂夫人把手搭在丈夫手臂上,不動(dòng)聲色地捏了一下。
樂湛雖滿腹火氣疑問,卻也強(qiáng)行讓自已閉了嘴。
“阿母,你懂我!”
樂小胖感動(dòng)地快哭了。
樂夫人看向兒子,嚴(yán)肅說道:“只一句話,不許帶王揚(yáng)去妓館。否則今后休想踏出家門半步!”
樂小胖見母親說得鄭重,忙小雞啄米似的點(diǎn)頭:“不敢不敢,兒子記住了!”
樂夫人這才緩和了神色,吩咐侍女道:“阿霜,帶少爺取錢?!?
樂小胖又向父母磕頭行禮,然后歡天喜地地去了。
樂小胖離開后,樂夫人走到石桌前,低頭看丈夫?qū)懙淖帧?
樂湛屏退下人,著急問妻子道:
“你怎么給他這么多錢?這不是讓他越來越紈绔嗎?!”
樂夫人目光還在詩稿上,一笑說道:“紈绔就一定不好嗎?”
樂湛臉色一變:“夫人你——”
樂夫人看向丈夫,緩緩誦道:“‘先主不甚樂讀書,喜狗馬、音樂、美衣服。’‘好交結(jié)豪俠,年少爭(zhēng)附之?!?
樂湛只覺荒唐:“這逆子如何能和劉備相提并論?!”
“高兒自然是不能了,不過......”
“不過什么?”樂湛疑惑地看向夫人。
樂夫人沉吟片刻,沒有繼續(xù)說下去,轉(zhuǎn)而道:
“高兒長(zhǎng)處不多,但為人豪爽,不吝嗇,會(huì)玩,敢玩,這是很多人及不上的。既然咱們不是缺錢的人家,那何不助兒子揚(yáng)長(zhǎng)避短呢?”
樂湛焦慮道:“可他敗家的這事兒......”
樂夫人看向樹上紅花,目光悠長(zhǎng),喃喃道:
“敗得不值叫敗家;要是敗得值,那就是興家了......”
樂湛咀嚼著這句話,若有所思。
樂夫人拿起筆,在丈夫的“倚翠紅英向人招,新嫁綢繆挽碧梢。小蝶輕叩羞顏色”之后,填上了最后一句:
“一遇東風(fēng)任九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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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南史·始興忠武王憺》:“人歌曰:‘始興王,人之爹,赴人急,如水火,何時(shí)復(fù)來哺乳我。’荊土方謂父為爹,故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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