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君命如山,她沒有選擇。
若是執(zhí)意推辭,只會觸怒龍顏,落得個不識好歹的下場,恐怕連現在的安穩(wěn)都保不住。
顧窈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驚濤駭浪與恐懼,緩緩伏跪在地,額頭貼著冰涼的金磚:“臣……遵旨。謝圣上隆恩。”
梁承朝頷首:“起來吧。明日起,鹽鐵司歸你管轄,所需人手,可從六部抽調,朕準你便宜行事。”
他說罷,便吩咐顧窈退下了。
御書房的門在身后緩緩合上,顧窈揣著滿心的疑竇,腳步虛浮地走在宮道上。
晚風卷著落葉掠過青磚,寒意順著衣擺鉆進骨子里,卻遠不及她心頭的茫然刺骨。
她下意識地拐向未央宮的方向,想著或許皇后娘娘能知曉幾分帝王的心思,畢竟這場和離案的核心是她,自己不過是順水推舟的諫官。
越走越近,才發(fā)現昔日燈火通明的未央宮竟一片沉寂,宮門前的鎏金銅獅蒙了層薄塵。
顧窈這才恍惚想起,皇后娘娘已遷出未央宮,遵圣上旨意,往京郊的靜心寺帶發(fā)修行去了。
宮道兩旁的宮燈次第亮起,昏黃的光暈將她的影子拉得很長,孤零零地映在青石板上。
皇后遠走,帝王心思難測,自己手握重權卻如履薄冰,前路茫茫,竟不知該向何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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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書房內的龍涎香漸漸淡去,只剩墨香與殘燭的氣息纏繞。
梁承昭靠在龍椅上,指腹用力按壓著眉心,有些疲憊地靠在椅子上。
長思體貼的遞上一杯去火的茶,放在梁承朝的面前。
梁承朝回過神,問道:“皇后在白馬寺,過得還好?”
他呷了口涼茶,苦澀的滋味順著喉嚨滑下,壓下了幾分心火。
長思躬身立在一旁,回話恭敬而穩(wěn)妥:“回皇上,娘娘在寺中一切安好。雖是帶發(fā)修行,日常只伴著青燈古佛,卻比在宮中自在許多。之前纏身的舊疾沒再發(fā)作,太醫(yī)院配的藥,娘娘近來也只偶爾用些?!?
“容姑姑說,娘娘還在閑時撿起了年少時練的花槍,每日清晨在寺后空地上比劃一陣,氣色一日好過一日,瞧著倒是比在宮中時康健多了?!?
“花槍……”
梁承昭低聲重復了一遍,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御案上的龍紋浮雕。
可入宮這些年,深宮的規(guī)矩與算計,早就磨去了她眼底的光,只余下隱忍與病弱,已經不知多久沒有碰過花槍了。
梁承朝覺得心里矛盾的厲害,怕她過的不好,可聽見她離開了自己,一日過的比一日更好,又覺得心里發(fā)酸。
長思見他不語,也不敢多,只是垂手靜立,將身影隱在陰影里。
梁承昭望著御案上堆積的奏折,目光卻漸漸飄遠,仿佛穿透了宮墻,落在了京郊那座香煙繚繞的白馬寺。
她終究是自由了,而他,卻依舊被困在這座金碧輝煌的牢籠里,繼續(xù)著無休無止的權衡與博弈。
良久,他才輕輕嘆了口氣,語氣恢復了往日的平靜:“吩咐下去,好生照看娘娘的起居,不必驚擾,也不可怠慢?!?
“奴才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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