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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塔城的晨霧還散盡,醉花樓的雕花窗欞已被樓內(nèi)喧囂撞得嗡嗡作響。
朱紅漆色的梁柱上纏繞著暗金色流蘇,昨夜宴飲殘留的酒香混著樓下早市的肉香、藥香,在空氣里釀出幾分醉人的混沌。
二樓臨窗的雅座被擦得锃亮的桌椅,說書先生剛收起醒木,鄰桌幾個身著軟甲、腰佩彎刀的江湖客便唾沫橫飛地聊了起來。
“你們是沒瞧見!城外那集市都被轟平半截了!”滿臉絡(luò)腮胡的漢子一拍桌子,青瓷酒杯里的米酒濺出幾滴,“城主大人為了護著那大炎國太子,硬是提著斬月刀攔住了玄機娘娘,刀光劈開陣法的時候,十里地外都能瞧見那道金芒!”
“真的假的?”對面穿藍布長衫的書生驚得瞪圓了眼睛,手里的折扇“啪”地合上,“玄機娘娘可是魔教排得上號的人物,據(jù)說她豢養(yǎng)的面首個個都是筑基境以上,城主大人能撐得?。俊?
“撐不住也得撐?。 绷硪蝗藟旱吐曇?,脖頸往前探了探,袖口露出半截繡著骷髏頭的布條,“聽說那太子手里有玄機娘娘急需的寶物,不然以她的性子,怎會親自帶兵圍堵?不過剛才聽城外逃回來的修士說,玄機娘娘不敵老城主,她自己也受了輕傷,已經(jīng)開始搬救兵去了?!?
“看來這下有的打!”鄰桌的茶客搖搖頭,“玄機娘娘手里握著血蓮藥田,光是依附她的邪修散修就不下萬人,這要是真搬來救兵,萬塔城豈不是要被血洗?”
“可不是嘛!”絡(luò)腮胡漢子灌了口酒,臉色凝重,“到時候魔教各門派肯定會聞風(fēng)而動,那些邪修殺人不眨眼,咱們這些普通人留在城里,怕是要遭殃了?!?
議論聲此起彼伏,醉香樓客房里還殘留著清倌人的余香。喬跳蚤打著哈欠坐起身,亂糟糟的頭發(fā)像雞窩似的頂在頭上。他揉了揉布滿血絲的眼睛,下年的二單來了,下人丫鬟端來了早點和洗漱用品。隔壁旁邊傳來了還在打呼嚕的破戒僧。
“光頭?。 眴烫楹暗?。
破戒僧袒著半邊胳膊,僧袍被撕開一道長長的口子,露出結(jié)實的胸膛。被喬跳蚤一嗓子,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肥厚的嘴唇動了動,含糊道:“吵什么……再睡會兒,昨夜跟著兩個姑娘折騰了半宿,貧僧的腰都快斷了?!?
“還睡!”喬跳蚤湊到他耳邊,聲音又尖又細,“外面都吵翻天了,城主大人為了殿下,跟玄機娘娘硬剛上了,我們做手下的還在睡姑娘你說是不是要玩蛋了!”
破戒僧打了個激靈,瞬間清醒了大半,四下張望了一番,壓低聲音道:“城主那種級別二是金丹進我們這樣的實力,上不了臺面殿下不會怪罪我們的”
他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稀疏的胡茬,眼睛里閃過一絲促狹:“希望如此吧,聽說城主大人極為好色,殿下長得確實俊朗,會不會有龍陽之好?”
“去你的!”破戒僧抬手敲了他一個爆栗,臉上卻忍不住露出幾分猥瑣的笑容,“不過你這么一說,倒也有幾分道理。貧僧天生麗質(zhì),眉清目秀,要是被城主大人瞧上,那不得被強行納入府中?”
他說著,還故意挺了挺胸膛,模仿女子嬌羞的模樣,惹得喬跳蚤“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光頭你收手吧,你好惡心??!”
可笑著笑著,喬跳蚤突然想到城主大人那張冷若冰霜的臉,還有傳聞中他揮刀斬敵時的狠厲,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破戒僧也收斂了玩笑的神色,嘆了口氣:“既來之則安之吧。”
兩人簡單洗漱了一番,揣上懷里僅剩的幾兩碎銀子,朝著前廳走去。醉花樓的大堂里已是人聲鼎沸,每個人臉上都帶著焦慮或興奮的神色,談?wù)摰脑掝}無外乎即將到來的大戰(zhàn),而那名身處風(fēng)暴中心的大炎國太子,此刻正以另一種身份,在萬塔城的城墻上忙碌著。
兔兔穿著一身玄色錦衣衛(wèi)制服,腰間佩著繡春刀,臉上戴著一張猙獰的青銅面具,將原本嬌俏的面容遮得嚴嚴實實。她學(xué)著李威平日里沉穩(wěn)的模樣,背著手站在城頭,目光掃過下方忙碌的修士和士兵,聲音刻意壓低,帶著幾分不容置疑的威嚴:“所有人聽令!到大廳接任務(wù)。”
身后的錦衣衛(wèi)們齊聲應(yīng)諾,動作麻利地忙碌起來。兔兔看著眼前這一切,心中五味雜陳。
昨夜李威將錦衣衛(wèi)的指揮權(quán)暫時交給她,自己則帶著滿腔怒火,偷偷離開了萬塔城。
他至今還記得李威臨走時的眼神,那里面燃燒著熊熊烈火,有被人追殺的屈辱,有實力不足的悔恨,還有破釜沉舟的決絕。
被人追殺上門,被迫交出辛苦得來的血蓮保命,這一切的根源,都在于實力不夠。兔兔握緊了腰間的繡春刀,在弱肉強食的道理,唯有變得強大,才能保護自己想保護的人,才能不再受他人欺凌。
而此刻,李威正穿梭在云海之上。朱雀之翼在他背后展開,鮮艷的紅色羽毛如同燃燒的火焰,在月光下泛著淡淡的紅光。
他身形如箭,穿梭在參天古木之間,強風(fēng)迎面吹來,拍打在他堅毅的臉龐上,將他額前的碎發(fā)吹得獵獵作響。
兩萬米的高空之上,空氣稀薄而寒冷,李威運轉(zhuǎn)體內(nèi)靈力,抵御著刺骨的寒風(fēng)。他已經(jīng)飛了一個晚上,速度提升到三倍音速巡航,他借助朱雀之翼的滑翔能力,在空中劃出一道優(yōu)美的弧線,朝著血河殿的方向疾馳而去。
下方的山川河流在夜色中化作模糊的影子,唯有天穹之上那輪血月,散發(fā)著妖異的紅光,將大地染成一片詭異的血色。
李威一直覺得這輪血月有些不對勁。自從踏入這個世界,他就發(fā)現(xiàn)一個奇怪的現(xiàn)象:明明很多修士都具備御劍飛行的能力,但絕大多數(shù)人都選擇在地面上奔跑,仿佛對高空有著本能的畏懼。直到此刻,他置身于萬米高空,直視著那輪血月,才終于明白了其中的緣由。
血月散發(fā)的紅光中,蘊含著一股極其霸道的煞氣,這股煞氣如同附骨之疽,不斷侵入他的體內(nèi),刺激著他的心智。李威只覺得渾身血液都在沸騰,腦海中不斷涌現(xiàn)出殺人、毀滅、嗜血的念頭,各種負面情緒如同潮水般涌來,幾乎要將他的理智淹沒。
他咬緊牙關(guān),運轉(zhuǎn)體內(nèi)的法力,試圖壓制這股突如其來的煞氣。可那血月似乎對他格外“照顧”,源源不斷的煞氣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如同一條條毒蛇,鉆進他的經(jīng)脈,侵蝕著他的神魂。
他的雙眼開始泛紅,面容因為痛苦和壓抑而扭曲,嘴角不自覺地勾起一抹嗜血的笑容,身上的煞氣越來越濃郁,幾乎要凝成實質(zhì)。
“不行,不能被煞氣控制!”李威在心中怒吼,他的心智如同頑鐵,在煞氣的侵蝕下不斷錘煉,始終堅守著最后一絲清明。
可煞氣的力量實在太過強大,李威只覺得眼前一黑,體內(nèi)的靈力瞬間紊亂,朱雀之翼的光芒也黯淡了幾分。他再也無法維持滑翔的姿態(tài),如同斷線的風(fēng)箏一般,朝著下方的山林墜落而去。
“轟??!”
一聲巨響打破了山林的寂靜,李威重重地砸在地上,濺起漫天的泥土和碎石。地面被砸出一個深達數(shù)丈的大坑,周圍的古木被震得劇烈搖晃,樹葉紛紛揚揚地飄落。大坑底部,李威躺在碎石堆中,身上的戰(zhàn)甲被劃破數(shù)道劃痕,露出的皮膚上布滿了細密的血痕。
不知過了多久,大坑底部傳來一陣輕微的動靜。李威緩緩睜開眼睛,原本漆黑的眸子里此刻閃爍著妖異的紅光,如同兩簇跳動的火焰。
他身上的煞氣已經(jīng)濃郁到了極點,在他周身形成了一層淡淡的紅色霧氣,周圍的碎石和泥土都被煞氣侵蝕得發(fā)黑。
他從深坑里爬了出來,動作略顯僵硬,但每一步都蘊含著恐怖的力量。此刻的他,理智已經(jīng)被煞氣吞噬了大半,腦海中只剩下一個念頭:殺了所有血河殿的人!
他的速度飆升到了極致,身形在空氣中留下一串串紅色的閃電,如同鬼魅般朝著血河殿的總部疾馳而去。沿途的樹木、巨石,凡是擋在他面前的東西,都被他周身的煞氣輕易撕裂,留下一道道猙獰的痕跡。
血河殿總部坐落于懸崖斷臂的谷深處,依山而建,氣勢恢宏。黑色的城墻高達數(shù)十丈,上面刻滿了詭異的符文,散發(fā)著淡淡的血腥味。
城墻之上,血蓮衛(wèi)們手持長矛,眼神警惕地掃視著四周,身上的黑色甲胄在血月的照耀下,泛著冰冷的光澤。
殿內(nèi)的演武場上,此刻已是人山人海。一千名血河殿弟子身著統(tǒng)一的紅色勁裝,腰間佩著彎刀,整齊地排列成方陣,每個人臉上都帶著嗜血的笑容。
他們的身后,站著數(shù)千名身著各色服飾的散修和邪修,這些人大多眼神渾濁,身上散發(fā)著濃郁的邪氣,顯然都是些雙手沾滿鮮血的亡命之徒。
演武場的高臺上,站著兩名修士。左側(cè)一人身著紫色長袍,腰間掛著一枚金色令牌,眼神銳利,正是剛剛榮升為長老的逍遙丸。他原本只是血河殿的一名核心弟子,修為也達到了金丹境徹底穩(wěn)固下來,被提拔為長老。
右側(cè)一人則穿著黑色道袍,須發(fā)皆白,臉上布滿了皺紋,但眼神卻如同鷹隼一般,透著一股令人心悸的威壓。
他正是血河殿的東陵長老,修為早已達到金丹中期,是血河殿內(nèi)為數(shù)不多的頂尖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