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呼嘯,卷著鵝毛般的雪片,抽打著幽州城灰黑色的城墻。
大雪紛紛揚揚,晝夜不停,將這座邊陲雄城裹進一片混沌的銀白之中。
遠處的鐘鼓樓、近處的屋舍、閣樓,都只剩下模糊的輪廓,宛如蟄伏在暴風雪中的巨獸。
街道早已被積雪吞沒!
偶有百姓頂著寒風,奮力用木锨清理自家門前的雪堆,或是冒險爬上屋頂,掃落瓦片上越積越厚的皚皚積雪,生怕雪太厚,房梁便被壓垮。
每一個從室外掙扎進屋的人,眉毛、胡須上都結(jié)滿了厚厚的寒霜,需要好一陣烘烤才能緩過氣來。
然而,就在這足以凍僵血液的天氣里,邊塞的將士們依舊如同一尊尊雕塑,披著冰冷刺骨的鐵甲,緊握著長槍,堅守在戍堡、烽燧,目光穿透茫茫雪幕,死死盯著北方草原的方向。
與城中的嚴寒和邊境的肅殺截然不同,幽州豪華氣派的崔府內(nèi),卻是另一番截然不同的景象。
府邸后院暖閣內(nèi),上好的銀骨炭在雕花銅盆里燒得通紅,噼啪作響,散發(fā)出令人慵懶的熱浪。
屋內(nèi)溫暖如春,甚至有些燥熱。
美酒佳肴的香氣與歌姬身上的脂粉氣混合在一起,彌漫在空氣之中。
幽州刺史崔文遠、別駕楊爍、治中孫強、長史蘇乾等一眾官員圍坐一堂,推杯換盞,開懷暢飲,觀賞著場中舞姬輕盈曼妙的舞姿。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眾人微醺的臉上泛著油光,話題卻不知不覺從風花雪月轉(zhuǎn)向了北方那個讓他們?nèi)珲喸诤淼男⌒≤娬?
崔文遠舒適地靠在軟墊上,撫摸著微凸的肚腩。嘴角噙著一絲一切盡在掌握的陰冷笑意,舉杯道:“諸位,陳中丞這幾日忙著巡視邊軍。
趙擎蒼被牢牢按在了大營,動彈不得。接下來,就看那位‘少年英雄’如何應(yīng)對這內(nèi)外交困之局了。”
別駕楊爍立刻湊趣,臉上堆滿了幸災(zāi)樂禍:“此計妙不可,刺史大人運籌帷幄,下官佩服!
那秦猛不過一介匹夫,仗著幾分蠻勇和趙擎蒼的些許賞識,便敢不把我等放在眼里,斷我等財路。
此番朝廷欽使駕臨,天威煌煌,邊軍無法調(diào)動。沒有飛虎衛(wèi)的援軍,看他還能囂張到幾時?”
治中從事孫強嗤笑一聲,將杯中酒一飲而盡:“一個小小的邊寨知寨官,芝麻綠豆大的官兒,竟妄圖蚍蜉撼樹?簡直是螳臂當車!
這回,定要叫他明白,這燕北之地,究竟是誰說了算。”
“哈哈哈,此次契丹韃子來勢洶洶,看他怎么死!”
包廂內(nèi)頓時響起一片阿諛附和之聲,充滿了對秦猛的嫉恨與即將看到其兵敗而身死的快意。
仿佛那個正在邊境浴血奮戰(zhàn)、阻擋外敵的將領(lǐng),才是他們不共戴天的仇人。
窗外的寒風呼嘯嘶吼,卻遠不及這溫暖廂房內(nèi)的人心冰冷。
“不好了,大人……”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一陣慌亂急促的腳步聲和呼喊,打破了包廂內(nèi)的喧囂。
房門被猛地推開,一股凜冽的寒風裹著雪沫卷入,吹得炭火明滅不定。
一個穿著文士袍、頭發(fā)和肩頭沾滿未化雪沫的中年人,連滾帶爬地闖了進來,臉色煞白,神情惶恐。
屋內(nèi)眾人紛紛皺眉側(cè)目,待看清來人,下意識地讓開一條路。
來者正是刺史府首席幕僚高晟,向來以沉穩(wěn)干練著稱,此刻卻如此失態(tài),必定是有大事發(fā)生!
崔文遠心中咯噔一聲,放下酒杯,沉聲問道:“高先生,何事如此驚慌?慢慢說!”
高晟快速掃了一眼屋內(nèi),見都是崔文遠的心腹,便不再隱瞞,喘了幾口粗氣,急聲道。
“大人,燕北郡邊塞剛送來的急報!鐵血軍寨……鐵血軍寨大捷,擊潰了契丹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