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戰(zhàn)的目光,在陳伯決絕的臉上停頓片刻,最終落在了葉凡身上。
那眼神里,有詢問,也有考量。
葉凡迎著他的目光,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仿佛眼前這場對峙是一場無聊的戲碼。
他走到江靈兒身邊,伸手揉了揉少女亂糟糟的腦袋,把她臉上的一道炭灰抹得更花了。
“三天太久?!?
葉凡的聲音不大,卻讓整個軍械坊都安靜下來。
他看向陳伯,又看向林戰(zhàn),最后掃過所有的工匠。
“我只給你們一天?!?
他嘴角勾起一抹戲謔的弧度。
“大都督,借校場一用。明日此時,讓所有人都看看,鎮(zhèn)北軍的兵器,到底該聽誰的?!?
林戰(zhàn)看了他一眼,沒有多,開口說出兩個字。
“準(zhǔn)了?!?
……
翌日,鎮(zhèn)北軍西校場。
校場四周,站滿了聞訊而來的鎮(zhèn)北軍將士。他們交頭接耳,目光聚集在校場中央那兩道身影上。
一邊,是皓首窮經(jīng)的軍械坊主官陳伯,他身后立著一架通體由鐵木和牛角打造的巨弩,造型威猛,光是那比人臂還粗的弓弦,就透著一股蠻橫的力量。
另一邊,是嬌小玲瓏的江靈兒,她腳邊放著的,是一把比軍中制式強(qiáng)弩還要小上一圈的弩機(jī),弩臂漆黑,造型簡潔,看著有些單薄。
“陳老這架‘九石奔牛弩’,我見過!三個壯漢才能拉開,一百八十步內(nèi),能洞穿三層牛皮甲!”
“那小丫頭的是什么玩意?看著跟小孩子的玩具似的?!?
“噓,小聲點,那是葉將軍親口封的監(jiān)丞?!?
議論聲中,林戰(zhàn)與一眾將校,出現(xiàn)在了點將臺上。
葉凡依舊是那副沒睡醒的模樣,靠在一根旗桿旁,雙手抱胸。
“開始吧?!绷謶?zhàn)沉聲下令。
陳伯深吸一口氣,對著林戰(zhàn)和葉凡的方向抱拳一禮。他走到巨弩前,親自指揮著三名膀大腰圓的士兵,齊聲怒吼,用盡全身力氣,才將那弓弦緩緩拉開,扣入機(jī)括。
“放!”
隨著陳伯一聲令下,機(jī)括扳動。
“嗡!”
一聲沉悶的弦響,粗大的弩箭如黑色閃電,破空而去,在空中劃出一道直線。
“咄!”
一百八十步外,厚重的木靶被瞬間洞穿,箭矢帶著巨大的動能,又向前飛出十余步,才力竭落地。
校場上,響起一片喝彩聲。
“好!”王奎的獨(dú)眼里,也放出了贊許的光芒。這一箭的威力,已是當(dāng)世強(qiáng)弩的巔峰。
陳伯撫著胡須,臉上露出一絲傲然。他望向江靈兒,眼神里帶著長輩對晚輩的審視。
輪到江靈兒了。
她沒看任何人,只是從地上撿起自己的“靈巧弩”,然后隨便在圍觀的士兵里指了一個。
“你,過來?!?
那名士兵一臉愕然,他身形中等,并非什么孔武有力的壯漢。
“監(jiān)……監(jiān)丞大人?”
“上弦。”江靈兒把弩遞給他,語氣淡然。
那士兵苦著臉,雙手握住弩臂,雙腳蹬著弓弦,學(xué)著剛才那三人的模樣,憋紅了臉用力。
紋絲不動。
校場上響起一片低低的哄笑聲。
江靈兒皺了皺眉,像是在看一個笨蛋。她伸出手指,在弩機(jī)側(cè)面一個不起眼的銅鈕上,輕輕一撥。
“現(xiàn)在,用這根搖桿。”她指了指弩機(jī)尾部一個可以折疊的短柄。
士兵將信將疑地握住搖桿,開始轉(zhuǎn)動。
出乎所有人意料,轉(zhuǎn)動異常輕松。隨著“咔咔”的聲響,那看似堅韌的弓弦,竟被他一人之力,毫不費(fèi)力地拉到了滿月狀態(tài)。
全場雅雀無聲。
哄笑聲戛然而止,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看著這不可思議的一幕。
“瞄準(zhǔn)兩百五十步的靶子。”江靈兒又下令。
士兵吞了口唾沫,顫抖著將弩機(jī)舉起。
“放。”
“咻!”
一聲與方才完全不同的,尖銳刺耳的破空聲響起。
那支帶著三棱破甲錐的弩箭,無視了距離與風(fēng)阻,在眾人驚駭?shù)哪抗庵?,一閃而過。
下一刻,遠(yuǎn)在兩百五十步外的木靶中心,爆開一團(tuán)木屑。
箭矢不僅命中了靶心,更是直接透靶而出,深深地釘入了靶后的泥土里,只留下一截箭羽在風(fēng)中微微顫動。
整個校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人的目光,都凝固在那截顫動的箭羽上,腦中一片空白。
陳伯呆立當(dāng)場,嘴巴微微張著,臉上的傲然,早已被驚駭與茫然所取代。
他盯著那把造型古怪的弩機(jī),又看了看遠(yuǎn)處被貫穿的靶子,身體開始微微顫抖。
輸了。
一敗涂地。
無論是省力程度、射程還有穿透力,都輸?shù)煤翢o懸念。
他畢生的驕傲與技藝,在這個少女面前,脆弱得像個笑話。
許久,陳伯漲-->>紅著臉,一步一步,走到江靈兒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