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極圈內正是極夜,按照格林威治時間,現在應該是上午,但天空上只有零落的像是被篩過的星辰,倒映在深黑色的冰海里。
星辰的稀疏并非是因為北極有什么光污染,而是大氣層會將地平線之下的陽光反射過來,往回看就能看見從水藍色的深黑色的漸變天空,像是專門覆蓋上去的背景濾鏡。
蛇游走在船體導電的各個角落,舒熠然借著它們的情報往普通游客不被允許進入的地方探索,他沒有急著去高層的船艙,而是躲開安保混進了輪機艙的底層。
躲開警衛(wèi)對舒熠然來說很簡單,畢竟蛇和他的聽力都能讓他實時掌握警衛(wèi)的動向,跟開了地圖似的,他甚至有時間去雜物間里給自己換上橡膠的防水靴子。
他這么做是因為底層靠近船的龍骨的地方覆蓋著淺淺的積水,積水是血紅色的,空氣中彌漫著鐵銹的味道。
舒熠然舉起手電,照亮那些交錯的鋼鐵結構,它們支撐起了整艘大船,像是巨人的脊椎和胸腔。青紫色的管樁凸起密布在堅硬的鋼鐵上,這種結構一眼就能讓人想起生物的血管,它們甚至還在微微搏動。
這樣的情況舒熠然只在資料里見過,那是路明非他們三個人在海底的高天原拍攝到的景象,列寧號上覆蓋著類似的血管,像是被胚胎改造成了巨大的繭。
血管只在中央龍骨的附近蔓延,像是受到了某種遏制,舒熠然很清楚這是為什么,因為他聞到了水銀的味道,他自己也不喜歡這樣的環(huán)境,就像是人不會喜歡待在硫磺氣體泄露的地方。
船只的主人用這樣的方式壓制住了船底的惡魔,這樣的情況還能持續(xù)幾年?舒熠然覺得自己這趟要是不來的話,可能在一年或者兩年之后,這艘船就會被徹底同化。
蛇感受到了精神的輻射,很強烈,舒熠然沿著底艙往里走,他低低地咳嗽了兩聲,隨手擦掉流出來的鼻血。血統(tǒng)越強特攻越高,要是換在他以前剛入學的時候,這地方他能待上好多個小時,但現在反而對水銀環(huán)境的反應大了很多倍。
蛇帶來的反饋位于水下的水密艙之中,舒熠然很不想在充斥著水銀的地方潛水,這會讓他感覺自己像是主動泡進化學溶液里的小白鼠,可如果啟動排水系統(tǒng),大概就相當于告訴所有人有外來者進入了這艘船最核心的地方。
“我知道你能聽見。”舒熠然并沒有開口,他只是通過蛇傳遞著明確的信息,“我想和你談談?!?
過了大概半分鐘,似乎有貓頭鷹的叫聲響起,回蕩在船底的各個角落,舒熠然聽不懂這些聲音的含義,但蛇可以帶回來完整的來源于對方的回應。
“殺了我。”
“好的,這件事我可以答應你?!笔骒谌唤z毫不意外,“可你也要告訴我一些我想知道的事……星之瑪利亞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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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子航走過裝飾的堪稱富麗堂皇的通道,地面是酒紅色的大理石,墻壁上貼的不是壁紙而是孔雀尾羽,吊燈所用的人造水晶中摻入了金粉,把燈光的色調改變的如同陽光。兩側墻壁上掛著的都是畫作,下面標注了作畫者的名字,包括提香、魯本斯梵高等等。
他是被邀請上來會見這艘船真正的主人的,帶路者就在他的前面,那是一個佝僂的老人,彷佛只剩下皺巴巴的皮掛在嶙峋的骨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