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榮微微有些吃驚:“能施恩于武侯之人,必非常人,兩位少年定然也才華橫溢,前途無量。”
“顧侍郎謬贊了,若是顧侍郎無事,賢侄剛好有些好奇之事想求教顧侍郎,可否……”
“賢侄莫叫顧侍郎了,顯得生分,喚我顧伯伯即可。任何疑問但說無妨!”
“好咧,謝謝顧伯伯!”諸葛稷請顧榮上座,自己坐于下首,面色天真地問道:“小侄入江東之時途經(jīng)建鄴,本想在建鄴尋套房產(chǎn),卻未曾想聽人說建鄴已然住滿了,才只能奔吳郡投顧伯伯來。小侄很好奇,如今這江東如此繁華,是誰在作主呀?”
顧榮眉頭微皺,但仍和藹地道:“自然是瑯琊王司馬睿?!?
“司馬睿?可小侄知曉,幾十年前滅吳的正是他的祖父吧?”
顧榮眉頭更皺:“確實如此,小侄此……何意?”
“顧伯伯莫怪,小侄年幼,未能如祖上那般參透世事,但蜀吳本無仇怨,世代修好,所以小侄嘗以吳人角度去想,只是越發(fā)好奇,如今江東吳地士族足以與中原士族抗衡,可為何還要忍滅國之辱,屈尊于區(qū)區(qū)司馬睿之下?”
顧榮聞愣了半晌,沉吟片刻后哈哈一笑:“諸葛賢侄居然能以我們吳人的角度看世事,當(dāng)真有武侯遺風(fēng)。不錯,蜀吳世代修好,若非曹魏奸險,世事尚未可知。只是當(dāng)今司馬家為朝廷正統(tǒng),王家又對司馬睿鼎力相助,江東士族自然要依仗朝廷。”
“可若士族齊心,趁這亂局復(fù)國孫吳也未可知?!?
“孫吳?”顧榮面色一滯,再一次哈哈大笑,手撫短須道:“孫家從來都不是江東士族,也就是個賣瓜的暴發(fā)戶,且與士族結(jié)怨眾多,但問江東,誰家會去復(fù)國孫吳?”
“原來如此,小侄知曉了!”諸葛稷顯出一臉恍然大悟的表情,天真再問:“所以說,如果小侄要完成太奶奶要求的出仕的心愿,那只有跟著這個瑯琊王司馬睿了?”
顧榮聞?chuàng)犴氃傩Γ骸爸T葛小侄年方十三便想著出仕了?可見公主殿下教導(dǎo)有方啊,比我家那些個子侄強上數(shù)倍了。但小侄要知道,自漢察舉制出仕發(fā)展至今日的九品中正制,若要出仕首推的是個人名聲,自小吏起積累威望,而后若三生有幸才能得伴君側(cè)。當(dāng)然瑯琊王自然是當(dāng)世俊才,禮賢下士,身為北方皇族還十分在意我們這些江東遺老,又能入鄉(xiāng)隨俗,同度上巳,目前來看確是明主無虞。”
顧榮頓了頓,突然正色道:“顧伯伯與你說這么多,其實就是想提醒賢侄,方才那些復(fù)國孫吳的話可切莫再說了。賢侄有與吳地士族交好的這份心意已足夠,目前不止我吳郡顧家,那建鄴紀家、紹興賀家、宜興周家都已拜在瑯琊王門下,賢侄若再冒出剛才那番論,牽連我顧家威望事小,恐遭有心之人暗算是真!”
諸葛稷顯出被唬到的神色,恭敬深拜道:“小侄知錯了,小侄一定謹記!”
顧榮微笑道:“尚好,賢侄初到此地,對吳地風(fēng)俗人情尚未了解,改日我遣顧平帶賢侄四處逛逛,若想完成公主殿下讓你出仕的心愿,你可要更加注意形象氣度了?!?
“謝謝顧伯伯!”諸葛稷一臉可愛。
顧榮走了之后,諸葛稷與秦溪二人在后院閑坐,荷花池內(nèi)花葉已盡數(shù)被清理,空空蕩蕩,一如二人所面對的江東之地,一片茫然。
“總之,開頭不算太差?!敝T葛稷望著天邊慢悠悠飄過的白云說道。
“還行吧,這顧榮話語幾分真假未知,但江東士族歸心瑯琊王之事應(yīng)該是很明了?!?
“強龍壓了地頭蛇,哈哈?!?
“那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還能怎么做,初來乍到,慢慢混出點名聲再說唄。如今世道,要出仕需得按所謂九品中正制,舉薦是一方面,名望是另一方面。若那個笑面奸人真來帶我去四處逛逛,我也能狐假虎威一把,借他顧家的門庭讓江東這些公子哥兒看看咱的水平?!?
“只怕那顧平未必真心帶你去逛?!?
“管他呢,見招拆招唄。至少表面上顧榮準許我們住在這里了,這就夠了?!?
可就在這兩位少年還在想著怎樣聞名鄉(xiāng)里,得以受到察舉之時,有一人的名聲卻以這初夏驟雨之勢瞬間席卷吳郡年輕士子。耕讀之宅內(nèi)的人只發(fā)現(xiàn)一連幾日門外常有探頭探腦的華衣青年,還以為被賊人盯上,孟祝去集上聽了才知,單名一個“薇”字的紅衣冰山美人已是當(dāng)下士子口中最熱門的話題。
有幸見過現(xiàn)場的士子只“冷若冰霜,卻美若天仙!”又“只一眼便能讓重裝兵士丟盔棄甲!”,以致于士子中還形成一種說法,誰若是能被這“薇”名遠播的絕世美女盯上一眼,便如同做了個春夢般舒坦,誰若是能聽聞此女之聲,定然一個月如癡如醉,誰若能討到此人為妾,那只能是三世修來的福分,足以羽化登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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