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行清波上。
喧鬧的鑼鼓聲似將這一片山水點燃了喜悅,所有人臉上都溢著笑,唯有默默坐在船尾的秦溪,在粼粼的波光中繼續(xù)凝視著方才被打斷的記憶之河。
自離了五色湖,出手數(shù)次,可以說沒有哪次是主動而為。
初遇山匪時出手是為了救于自己有救命之恩的趙鶯一家,館娃宮出手是為了追回阿娘的扳指,震澤邊是為了救一面相識的明虛道長,牛首山是為了救清談之交的王悅,秣陵縣為替好友謝裒和焦安解圍,至于鏡湖山莊的種種,自然是為協(xié)助諸葛稷。
算下來,當真沒有一次是為與自己不相干的人。
唯一真心動了怒的,還是見到被倭人囚做魚食的凄苦孩子們。
當初不知自己想做什么,有什么目的,經(jīng)歷這么多事后,卻更加迷惘。
鄉(xiāng)民,士族,天下,命運交織,階層隔隙。
這世道,什么是對的?
就這么受著鄉(xiāng)民的感激和愛戴,于心不安。
看著指上光華流轉(zhuǎn)的鉅子印,一時間竟覺得自己毫不相配。
“秦大人?!北澈竽_步輕響,卻是仡濮深緩步而來。
“深哥居然還得空跑到我這里來?!鼻叵Φ馈澳形仪卮笕肆?,聽著怪怪的,也不習慣?!?
“好吧,溪弟。不過人前可不能亂了身份。”仡濮深自在坐下,微微一笑“到你這里來自然也是想尋個清靜,這幾日諸多瑣事,見的人多了,只覺自己都虛浮許多,還是你這兒來的本真?!?
秦溪微微一笑“深哥直接說我不通人情世故得了?!?
“可不能這么說,你年紀雖小,看事情卻通透的很,不是不通,而是不想罷了,單這一點,好過常人許多?!?
秦溪淡淡嘆口氣“只是如今,我自己都煩亂不已?!?
“溪弟可有心儀的女子?”仡濮深沒來由一句,笑著問道。
秦溪微微一愣,眼前似閃過那一抹醉意的紅,卻更多的是嬌小活潑的淡紫色。
“我也不知道,算是……有吧?!?
“作為過來人,深哥告訴你,往往遇見你心愛的女子之后,許多迷惘和煩亂便會自行消弭?!?
仡濮深望向遠處在陽光下明麗動人的鏡湖山莊,緩緩道“這座鏡湖山莊也有明月的功勞,曾幾何時,武功不濟、毒理不精的我在宗門中備受歧視,若不是明月的鼓勵,只怕我沒有勇氣與葛先生共事。依葛先生的說法,道家有陰陽相生,無陰不成陽,便是此理?!?
秦溪一時心中震動。
逍遙游真法自然也是道家真法,本以為自己對道學已領悟頗深,如今看來,自己領悟的貌似不過是一套運氣法門,真正的道學思想博大精深,而自己從未像葛洪那般如饑似渴的吸納道學知識。
秦溪啞然失笑。
真法修為遲遲不前也是自己心中苦悶的原因之一,如今看來,還是見識太過淺薄。
“受教了!”秦溪對仡濮深恭敬一揖,面露些許釋然的笑意。
“這就頓悟了?”仡濮深驚道:“你是看上哪家娘子打算下手了么?”
秦溪微笑搖頭:“哪能呢,我雖年少,也知好的姻緣可遇不可求,似深哥和孔娘子這般的緣分來之不易。不過多謝深哥的提點,今后若遇良人,我必不會再畏縮不前?!?
仡濮深拍拍秦溪的肩膀,笑道:“再有半個時辰該到了,今日就有勞溪弟了!”
秦溪頷首道:“深哥客氣,應該的?!?
仡濮深正欲起身往別處去,秦溪卻忽然喚?。骸芭秾α松罡纾瑒傁肫饋磉€有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