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年三歲?不會報警?”
許文耀狠狠吸了口煙。
“……那你要是真放心不過別人,就自已再回去一趟嘛,”老周瞥他,“路費幾百塊,工地待上幾個禮拜就到手了,跟老婆孩子都跑了比起來,算個球?!?
“實在不行,兄弟再借你幾十塊,今晚上你去搏一搏,運氣好一把就有了?!?
昏黃燈光下,老周眼里的憐憫也不知幾分真幾分假,往他肩上拍了拍。
“說真的,你平白進(jìn)去那么一遭,出來這大半年也過得辛苦,兄弟們都心疼你?!?
過去都是他寬慰別人的份兒,哪兒輪得到別人憐憫他。
許文耀滿腔躁意無處發(fā)泄,只頹然坐在那,抓起酒瓶灌了一大口。
二鍋頭燒得他喉嚨火辣辣的,讓他想起剛出獄時的日子。
那時候他好不容易聯(lián)系上林月珍,天天夾著尾巴做人,對著女人百依百順,到了老鄰居家開的洗車行里,又得低聲下氣當(dāng)孫子。
過去他在廠子里受尊敬,張紅英兩口子對他們也客氣。
現(xiàn)在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沒客氣兩天,就開始對他呼來喝去。
算賬的活指望著他干,又信不過他,店里凡是有點三塊五塊對不上,那女人就抱著手斜眼瞥他,仿佛是在看賊。
白天偶爾小師傅不來,他還得頂上擦車,水槍噴出的冷水浸透工作服,冬天凍得他手指開裂,一回暖又悶得透不過氣。
許文耀受不了這個氣,天天想著走。
后來聽說炒貴金屬賺錢,他把攢下的兩萬塊全投進(jìn)去。
那段時間他天天盯著手機,看著數(shù)字跳動。最高時賺了五萬,他興奮得半夜睡不著,連夜掏身份證借了網(wǎng)貸,想著再撈一筆就收手,結(jié)果第二天就暴跌,賠得精光。
特殊情況,特殊辦法。
追網(wǎng)貸的人都跑上門來了,討債電話每半小時來一通,他除了想辦法先從林月珍這套點錢應(yīng)急,還能怎么辦?
林月珍對他是一片真心,可她又不傻。
要是他有什么說什么,她能給他這個錢才怪了。
老婆孩子都怨他。
可他這么想賺錢,不也是為了這個家好?
許文耀心里這么一想,那點剛剛莫名其妙升起來的愧疚也沒了,把酒瓶子重重往桌面上一砸,嚇得對面?zhèn)z人一哆嗦。
隔壁桌食客回頭,投來害怕又嫌惡的目光。
許文耀摸出皺巴巴的煙盒,抖出一根新的叼在嘴里。
打火機按了好幾下才點燃,青煙騰起,模糊了他通紅的眼睛。
回老家這一個多月,他的日子越過越完蛋,許霽青倒是眼看著越來越好了。
喜報一篇接著一篇,成了大城市重點高中的驕傲,放在官網(wǎng)首頁的招生活招牌。
照片里的許霽青一身整潔的校服,和他當(dāng)年在廠里戴大紅花領(lǐng)表彰時一樣意氣風(fēng)發(fā)。
“兒子太聰明,大了不好拿捏。”
老李瘦得跟猴一樣,意有所指地笑,“可你別忘了,你還有一個小閨女啊?!?
“不行就再去找一回你老婆,這么長時間過去了,多少怨氣也都散了,女人心軟,哭一哭準(zhǔn)給錢?!?
這話說在點上,許文耀安靜了一會兒。
抓起酒瓶直接對嘴灌,喉結(jié)劇烈滾動,酒液順著下巴滴到領(lǐng)口,“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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