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才有折中?!?
許霽青把杯子放回床頭,見她沒有躺回被窩的意思,陪著她坐在床頭,“許皎皎這么說,還是得喝溫水?!?
蘇夏悶悶哦一聲,“那她哥哥很壞了?!?
許霽青很輕地笑了笑,斂下眼睫看她,“那你覺得我怎么樣?”
這句怎么解釋都說得通。
當哥哥的許霽青很壞,那當她男朋友的許霽青呢。
他自已怎么樣,剛才的表現(xiàn)……又怎么樣。
蘇夏腦子里亂七八糟,把變態(tài)的近義詞過了個遍,最后還是被他笑得有點發(fā)昏,以德報怨憋出一句,“挺好的。”
“好為什么不看我?!彼f。
她仰起臉逞強,“我什么時候……我明明一直在看,每分每秒,眼都不眨?!?
“從你送生日禮物開始?!?
許霽青居然還真給了一個答案。
“看錯了吧,”蘇夏臉頰被羞惱染紅,誓要犟嘴到底,“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我,我不僅看,還敢上手摸。”
她這么說著,真就好了傷疤忘了疼,往他的方向挪動兩步,手順著許霽青的睡衣下擺伸進去,沿著他后腰往上,摸了把他緊實的側(cè)腹和背肌。
“你還說我,”她從記憶里扒拉出一點有力證據(jù),得意哼哼,“是誰害羞到衣服從來都不敢脫,哪里是我不看,是你不好意思……”
話說到這里,她停住。
從她把手伸進來開始,許霽青就一直沒說過話,整個人都顫了一下。
他想躲,但硬是為她忍住了。
蘇夏一開始只覺得他是害羞,只是他這種不自在的反應越來越明顯,指尖就在這時候摸到一塊質(zhì)感發(fā)硬的、不怎么平整的皮膚。
往肩膀旁邊再摸,還有。
她手指忍不住蜷縮了一下,小心斟酌著措辭,慢慢抬眼看他,“是不是你、”
他身上有疤嗎。
是不是跟他爸爸有關(guān),有多少痕跡到今天還消不退,還會疼嗎。
是因為這樣,所以才一直像十七歲的長袖校服那樣藏著,甚至如同上輩子一樣,太怕她觸碰他,每次都要掐著她的手腕壓在她身后嗎。
涌在她胸口的念頭那么多,下句還沒說出來,許霽青就接了話,“別看?!?
他不再去看蘇夏的反應,身體下意識地往旁邊撤,蘇夏卻不放他走。
許霽青想,他應該推開的。
她手臂看上去軟綿綿的,兩手一起圈上他的腰也沒多少勁兒,他稍微用點力就能掙脫。
愈合的傷口組織沒有彈性,他自已年復一年長大了,但疤痕不會,有些會漸漸淡化成肉色,有些仍保留著深紅猙獰的模樣。
它們依然據(jù)守在那段時光里,提醒著他,他永遠都還是那樣的人,連林月珍有時候都會害怕。
但蘇夏兩只手不要命地往他衣服里伸。
他是粗糙的砂礫,她手心卻溫暖柔軟,輕輕地覆上來,像撫摸嬌貴的天鵝絨,馴服不知好歹的野馬,哄睡不聽話的孩子。
她摸一摸他的背,許霽青就再也動不了。
她說什么就是什么,哪怕是騙他,他也愿意相信。
“很難看?!?
許霽青頓了頓,“你會害怕?!?
他給她,也給自已最后一步退路,好讓他生命中最難忘的生日夜晚能止在這一刻,直到最后依然美好。
“是嗎?!?
蘇夏渾不在意,“那你脫了給我看看?!?
“如果是像你之前給我看手臂那樣,”她頓了頓,似在尋找更合適的詞,“我覺得還挺有破碎感,挺帥的?!?
臺燈光剛剛被她擰得亮了些,從小小一盞燭火變成元宵燈籠,圓圓滿滿。
許霽青沉默了幾秒。
蘇夏也不催,就坐在他身邊,靜靜看著他。
直到他低頭,抬手一顆一顆解開扣子,將整個上半身裸露在她面前:
許霽青有張?zhí)⒖酥碌哪?,這很大程度上減輕了那些傷痕的恐怖程度,但于其沖擊力有增無減、觸目驚心。
也不只是她想象中的擊打痕跡,從許霽青的肩膀,前后蔓延到胸口和后背,有縫合過的傷口,有成片的圓形煙疤,以及她想象不出來源的太規(guī)整的燙傷,如被踩壞了的車轍交錯縱橫著,像他來時的路。
臥室里太靜了,蘇夏只聽得見自已的心臟咚咚跳。
很重,頂?shù)盟劭粲钟行┌l(fā)脹。
“現(xiàn)在還疼嗎?”
她深呼吸,努力讓自已聽起來平靜一些。
許霽青緊緊盯著她,想讓自已變成人形的測謊儀,因為她最細微的、出于善意的偽裝敏銳地刺響,又有些不舍得。
直到蘇夏湊過來,重新把他擁住。
先是柔軟滑落的發(fā)絲,然后是溫熱的身體,她的臉頰,她的呼吸。
最后是一個吻。
很輕很輕地落在了他右肩,那道年歲最短的疤痕上,“我親親你,就再也不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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