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時分,縣城街道已經(jīng)人來人往熱鬧非凡,街巷兩側(cè)商鋪紛紛揭開門板掛起招牌,開始了今天的早市。
這在金蟾縣本是難得一見的場面,以往為了避開送子吉時,縣內(nèi)酒肆食鋪夜間開業(yè),往往要到后半夜才打烊,縣城百姓難有早起的,早市自然也無人問津。
但如今,在新任縣令的大力推動下,酒肆食鋪已經(jīng)開始正常營生,加之云間道新通,北幽玉軫客商第一時間往來貿(mào)易,金蟾縣的早市終于又開了起來。
其中要數(shù)棺材鋪?zhàn)訉γ娴年愑浉恻c(diǎn)鋪?zhàn)拥脑琰c(diǎn)攤最受歡迎,這一來是縣城百姓感念棺材鋪?zhàn)诱乒駸嵝闹藚s亡于走水想多來此處看看,二來是這陳記鋪?zhàn)拥脑琰c(diǎn)卻是物美價廉,因此,每日清晨,陳記的早點(diǎn)攤子前都人滿為患。
陳記的掌柜的一時找不到木匠熟手,甚至去對面重新開張的棺材鋪?zhàn)永镎伊四菐讉€據(jù)說是縣令大人專門從外地請來的工匠師傅加緊做了一批桌凳,縣城百姓也不嫌棄棺材鋪師傅做的東西晦氣,照樣捧場。
這一日,張知道照常早早來到陳記鋪?zhàn)映栽琰c(diǎn),周圍縣城百姓早已見怪不怪。起初還有人以為是這新任縣令為了彰顯自己親民的舉措,結(jié)果這張大人幾乎是天天都來,那看來是他自己真的愛吃。而這陳記鋪?zhàn)右姶擞昧细桓荫R虎,結(jié)果愈發(fā)有口皆碑。
張知道與兩個官吏買了些早點(diǎn)就著朝向棺材鋪的桌子坐下,一邊吃一邊看向棺材鋪,這些天他日日如此,卻是為了確保對面的棺材鋪內(nèi)不再有古怪。
雖然他已經(jīng)表現(xiàn)地足夠平易近人,但或許是他太過年輕又有股書生氣,周圍百姓還是有意無意地避開了他,連談話的聲音都小了幾分。
張知道搖了搖頭,這不是一朝一夕能改變的事情,如今金蟾縣的人流量與日俱增,自己威嚴(yán)一些整頓秩序時能更方便。
恰在此時,鄰座的一位老者引起了他的注意。
老者兩個眼窩空空如也,是個盲人。
張知道當(dāng)即記了起來,是那位在云間道遇見的高人,不曾想,這般時日過去,他竟在金蟾縣。
老者夾起一個小籠包至于桌上,筷子輕輕一戳,卻只見那個皮薄餡美的小籠包被戳破,里面的湯汁都淌到了桌子上,流了好大一灘。
“如此,你是選擇避世還是入局?這二十年的經(jīng)營你焉肯放棄?”
張知道神情恍惚,聽不真切。
“老!……老先生,您沒事吧,我再給您換一籠,抱歉抱歉,是我沒注意到您這邊,我給您換成勺子怎么樣?”陳記鋪?zhàn)拥男《瓪鉀_沖地過來,卻一眼看到了旁邊看過來的張知道,當(dāng)即換了一副表情,殷切地幫忙收拾好了桌子。
老者這次沒有坦露自己修士的身份,只是由著小二幫他收拾,小二離開后,老者轉(zhuǎn)頭“看”了張知道一眼,笑道:“十年前老夫也來過此縣,卻見對面壽材鋪?zhàn)雍谠脐庩?,整個縣城人心惶惶,也沒有這么好的早點(diǎn)攤子。雖然年歲淺,但書生,你做得不錯?!?
“前輩謬贊了?!?
……
與此同時,一處園林亭臺內(nèi)。有人獨(dú)坐棋盤前,品茗弈棋,此刻勝負(fù)已分,大半個棋盤已是銀裝素裹,如白雪掩江山。
只是,當(dāng)他翻動一枚白子后,那白子竟然搖身一變,變成了一枚黑子,原來這顆棋子本就是兩面。在他伸手翻動之后,底下黑色那一面便出現(xiàn)在了白雪中央,如一滴墨汁滴在了白紙上。
一個個白子被翻開,兩顆在黑子包圍下的白子被當(dāng)即提走,白棋中央,出現(xiàn)了不小的一塊黑棋,眼見就成為了兩眼活棋。
那人嘆了口氣,即便如此,既然他已發(fā)現(xiàn)黑棋的盤算,那這一局棋還是白棋贏了。但他輸了,因?yàn)橄缕宓碾p方較量的并不是黑白兩面,是他的對手想讓他帶著白棋贏,而他只能這么做。
一杯香茶飲盡,那人提走兼具黑白兩色的棋子,揮手將其余棋子重新擺好。
跟上一個對手下棋,對手在棋局外,自己在棋局里,即便有心也是無力,這種無奈感又哪里是一盞香茶所能慰藉的。如今又有對手似乎也想下棋,不過這一次,大家必須都得在棋局里。只是,若黑白兩子都在自己掌控中,這次的對手該如何應(yīng)對?
或許,不入此局才是最好的選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