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葉遮天,北幽祈京城暫避世間風雨。夜色未盡,蓮蔭之下,不見星辰不見月。
暗火托詩書,長街夜魘現(xiàn)。一篇《國策》道盡北幽民政軍法仕,卻有百端禍心藏其間。勾心湖潛影,引喜怒哀樂,魔影悄藏詩文里,亂人世倫理綱常。
而此刻,無光夜色中,祈京長街上,書魘現(xiàn)身跡。
滿篇《國策》纏繞傅廣書全身,憤怒、喜悅、貪欲、憎恨等種種情緒經(jīng)由一個個文字散發(fā)到長街之上,如同一團一團的各色墨水在清水中擴散開來。
此刻的長街就好似變成了一個巨大的染缸,各種極端化后的情緒聚集到一起,濃墨重彩地繪畫著它的創(chuàng)造者心中的人間。
而在這些極端情緒的中間,是理想崩塌的失落,是面對期許的恐懼,是失敗后的哀傷,在沾染了諸多極端情緒之后,它轉(zhuǎn)化為了另一種情緒,這種情緒漆黑如夜,死寂如夜,這種情緒名為絕望。
長街上,書魘肆意釋放著自己的絕望,文字環(huán)繞中的傅廣書神色無光,如已死之人??杉幢闶沁@樣的他,卻還一遍遍地背誦著《國策》中的內(nèi)容。
樓頂上,莊佩文默默地看著自己的學生,眼神中的關(guān)切變?yōu)榱藫鷳n與憐愛。
“雖是書魘助長,但未能提早發(fā)現(xiàn)學生心緒異常,先生之過也。”一聲嘆息,莊佩文深深自責。
隨著傅廣書的聲聲誦讀,一團又一團的情緒從祈京城之上的夜空中向長街匯聚過來。
那是這段時間受書魘影響的人所產(chǎn)生的極端情緒。它們受書魘的撥動,借宿主的生機而具現(xiàn),即便書魘的影響已經(jīng)消退,這些產(chǎn)生的情緒卻仍舊潛藏在祈京的夜色里。而在書魘的現(xiàn)身后聚攏過來,成為書魘力量的一部分。
“吼!”
長街上,書魘控制下的傅廣書發(fā)出了一聲沙啞至極的咆哮,周身的文字快速爬行,絕望的情緒沖天而起,于夜空中化作一條黑灰黯淡的巨蟒,張開血盆大口對著地上的第二春秋發(fā)出無聲的咆哮。
觀戰(zhàn)的趙辭握緊了拳頭?,F(xiàn)在的書魘,可不是先前那個連鍛體境都算不上的修士了,而第二春秋還要分心保護整條長街百姓的安危,不知道第二春秋還能不能抗衡。
地上,第二春秋御劍身前,神情凝重。卻忽然間抬頭看向眾人站立的樓臺。
兩側(cè)的街道墻面上,忽有蓮花盛開。
樓頂上,江山淡然道:“天明之前,你們?nèi)绾螌Ω哆@妖物我不干涉,但祈京百姓自當由我這個國師來守護!”
趙辭松了一口氣,隨后看向青書未道:“我不能靠近這書魘,那書未姐姐過去幫他吧,我在這保護莊先生就好?!?
哪知青書未卻搖了搖頭,然后在趙辭詫異的目光中淡然笑道:“他可以對付的,我得留在這看著江山。”
一聽此,江山同樣搖頭,他揮了揮手,示意發(fā)現(xiàn)異樣趕來此處的陳鐵衣帶人退下,隨后靜觀街上書魘。
長街之上,絕望的氣息沖天而起,一條十丈余長的巨蟒直沖第二春秋而去!
第二春秋踏劍而上,雙手化作兩道丈許水刃,一如雨凰展翼!
一人一莽交錯而過。
巨蟒一頭撞進地面,卻無飛磚碎石。
江山俯視巨蟒,莫說是一條情緒化作的巨蟒,便是穩(wěn)固在禪心境的修士,今夜也別想傷到長街百姓分毫。
第二春秋御劍行于夜空上,右手雙指并攏,轉(zhuǎn)身前指。一柄靈念凝聚的長劍破空而出,如一道流光直奔巨蟒而去!
方才的水刃斬斷了巨蟒近半個脖頸,但這頭由絕望而凝聚的怪物生命力無比頑強,竟然再次掙扎著揚起頭顱,可當它再次抬起頭的瞬間,一道流光一閃而過,如虬龍破困海。
這一劍是為半招囚龍!
雖無趙辭劍氣承載,卻足以對付世間蛇蟒。
一道靈劍瞬間射穿巨蟒的頭顱,仰頭張嘴的巨蟒無力地落下,隨后化作一團黑灰色的情緒,重新凝聚回傅廣書的身邊。
夜空中,第二春秋御劍于天,皺眉看著地上的傅廣書。
傅廣書身上,黑色的文字依舊環(huán)繞不休,此刻的他應該仍是書魘。
地上,傅廣書面無表情,隨后抬頭看天,兩行清淚自他眼角滑落。
在傅廣書身后,那團凝聚不散的絕望化作了一條巨大的鯉魚。
這條鯉魚遠不如棲鳳湖上青書未所畫的栩栩如生,倒像是尋常糖攤上可見的糖畫。
看著這條鯉魚,莊佩文微微嘆氣,這種鯉魚的模樣,他在集市上見過。這是糖畫攤上最為常見的糖畫之一,名為魚躍龍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