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水縣的鄉(xiāng)道上,第二春秋與青書未隨著郁纖纖的母親而行。
郁纖纖的母親一路上為兩人講述郁纖纖兒時的故事,故事中的那個女孩性格上與如今的趙辭相差無幾,而舉止上卻相去甚遠。
如今的趙辭口口聲聲的大俠風(fēng)范,反倒更像兒時那位真正趙辭的說辭。
想來,是她將自己誤認為是趙辭之后,一直在下意識模仿他的舉止,追逐他的夢想。
第二春秋一路上沉默不語,只是過了一個晚上外加一個清晨,即便是深信著趙辭的他也弄清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趙辭并未欺騙或是隱瞞,兒時極端的恐懼與悲傷徹底摧毀了她的意識,歪曲了她的認知。在潛意識里,她認為是自己害死了她的同伴,她希望死的是自己,活的是同伴。
于是,她將還活著的人認作了趙辭,將死去的人認作了郁纖纖。
活著的是她,她便一直下意識扮演著趙辭的角色。
只可惜,即便是兒時最要好的玩伴,她依然對真正的趙辭了解不多,而她不了解的地方,便只能模糊蓋過,因此也給這種扮演留下了一種足以拆穿的破綻。
而另一種破綻,便是來自郁纖纖自己。
她是郁纖纖,這是改變不了的事實,她的長相,她的血脈,以及全村人對她的認知都不會隨著她一起認知異常。
能揭露她真實身份的方法有很多,只是,需要這樣去做嗎?
第二春秋看向青書未,眼神迷惘。
仿佛是心有靈犀,青書未朝第二春秋回以淡然一笑,隨后向著郁纖纖的母親開口道:“伯母,纖纖是將自己認作了趙辭,那這些年來,你們有糾正過她嗎?”
帶著兩人往回走的郁母腳步微微一停頓,隨后苦笑道:“怎么會沒有,在她溺水當(dāng)日怯生生地喊我們伯父伯母的時候我們便察覺了異常,可無論我們怎么與她解釋,怎么糾正她,她反而在憐憫地看著我們。”
“這孩子,她將自己認作了趙辭,那在她心目中,我們便成了她溺死的友人的父母。她認為我們傷心過度而將她認作了自己的孩子。最終,她妥協(xié)了,她依舊喊我們父母,可那一聲聲父母之中藏著的,居然是憐憫。唉,我們越是糾正,她便越是自責(zé),也越是痛苦。于是,我們也選擇了妥協(xié)?!?
郁母眼眶已紅,她嘆息道:“我們之前也帶她去看過大夫,可大夫治不了心病。我們又實在不愿意見她再如此掙扎,如此痛苦,便不再糾正她。至少,她喊我們的,依然是父母。我們只能互相妥協(xié)著,等待時間治愈一切?!?
第二春秋沉默地聽著,他的腦海里浮現(xiàn)出郁纖纖帶著他們見她父母前的叮囑。
在第二春秋的心目,這互相妥協(xié)的雙方是不對等的。郁纖纖是認知出現(xiàn)了錯誤,而她的父母,則是在清醒明晰的情況下選擇了妥協(xié)。
最終的結(jié)果,卻是郁纖纖在自己父母面前假扮著郁纖纖,而郁纖纖的父母則要在假扮作是心神恍惚將她認錯成了她自己,何其荒謬。
他的目光逐漸變得堅定,隨后道:“但是時間并沒解決這個問題,明明是一家人,卻要相互再扮演著一家人,這只會增加你們的痛苦。伯母,你們的妥協(xié)并沒有解決你們女兒的問題,她依然自責(zé)依然悲傷,還要強忍著假扮著她自己。這樣的妥協(xié),沒有意義,我們?nèi)孕韪嬖V她真相。”
青書未也點頭道:“確實如此,而且我們陪郁纖纖行了一路,我們知曉如今的她已經(jīng)足夠堅強。伯母,她對你們已經(jīng)有了個錯誤的認知,她不再信任你們關(guān)于她身份的話語,那便交給我們吧,雖然相處時間也算不得多長,但在此事上,我們應(yīng)該可以幫到她?!?
郁母看向兩人,眼神中最先閃過的,卻還是擔(dān)心。
她猶豫了一下,隨后點了點頭,道:“唉,那便拜托二位了。”
三人一路回去,卻都沒有心情欣賞路邊的風(fēng)光。
三人方踏入郁家院子,卻忽有劍氣沖天而起,第二春秋急忙護住郁母和青書未,眼神驚詫:“囚龍?!”
“轟!”
一道劍氣破墻而出,原本好好的一片院墻,剎那間出現(xiàn)了一塊三尺見寬的空當(dāng)。凝練的劍光破墻而出向外而行,直至河流之上,如河神拎起一道水簾,最終撞在極遠處的山丘之上。
空了一截的院墻邊,郁父抬手擦去額角冷汗。
“好閨女,這招你是跟誰學(xué)的?”
遠處,郁纖纖保持著一劍刺出的姿勢,道:“也是自悟的劍招,完整的囚龍還需靈念輔佐,這只能算作半劍,另外半劍最初是春秋與我一起使出的,唉,他來了,春秋快來!”
“不用來!不用來!”郁父趕忙回頭擺了擺手,強作鎮(zhèn)定笑道:“纖纖,你劍術(shù)大有精進,為父很是欣慰??吹贸鰜恚阋呀?jīng)有了行走江湖的底氣,為父不需要再考驗?zāi)憷病>毩艘辉缟?,你也累了,正巧你朋友也回來了,你母親幫你帶著他們?nèi)マD(zhuǎn)了轉(zhuǎn),但她哪里懂你們年輕人愛聊什么,你快去好生招待?!?
“哦?!庇衾w纖明顯還有些意猶未盡,不說那完整的囚龍,還有那月色滿華尚未展現(xiàn),雖說展現(xiàn)完自己也該脫力了,但是在郁父面前,她確實很想表現(xiàn)出最好的樣子。
“呵呵,我是不懂年輕人了,但是我懂家里墻拆不得。”郁母伸出手指著空了一截的院墻,眉頭開始上揚。
“嘿嘿,我來,我來,閨女你快去,這里為父頂著。”
眼看著郁父上前攔住郁母,郁纖纖一溜煙帶著青書未和第二春秋跑了出去,只留下一句去帶友人縣城看看,晚上歸來。
第二春秋和青書未剛跟著郁母回來還沒能歇歇腳,便被郁纖纖拽著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