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十五的月亮十六圓,今夜正是十六,可看瞅月亮,也就那樣吧,沒什么意思?!?
剌煬城的某處客棧的屋頂,第二春秋橫了一張畫卷于身前,提筆在手,卻遲遲不落。
在他身旁,隔了一尺距離,本在閉目修煉的青書未睜開眼睛,微微側(cè)身湊到畫卷前一瞧。卻見偌大一張空白畫卷上,只孤零零地畫了一個圈,哪還有本分天下畫一的風(fēng)采,只像是某位蒙學(xué)孩童的初次提筆作畫,青書未不由地笑出了聲。
“這就是力壓了我奪魁的天下畫一?你畫的,是今早吃的那張燒餅?”
第二春秋尷尬道:“那還少點了幾顆芝麻?!?
青書未看看畫卷,又看看天上那輪圓月,道:“明月天空,光華更盛以往,只是孤零零的一輪月亮,沒有了星辰作伴,確實算不得完美?!?
說罷,青書未轉(zhuǎn)頭看向第二春秋,目光如秋水,月色下漣漪瀲滟,似那日戲春會上,明月在棲鳳湖中的倒影。
第二春秋轉(zhuǎn)頭與之對視,原本的愁緒頃刻間煙消云散,一路相隨小半年,這張絕美的面容一直都看不膩。不同于初見之時,原本那條獨隱于林間的清冽山泉,此刻匯聚成了一汪柔美靜水,映著天空的那輪銀月。
清冷不近人間的青書未,是從何時起變得如此溫婉,又為何變得如此溫婉?
第二春秋有答案在心頭,卻不敢說出口,怕一旦說錯了,連此時的美景都難再見。
青書未道:“若是畫不下去,那不妨撫琴一曲?這月色還是美的,天下畫一無法作畫,那天下琴三愿不愿意彈琴呢?”
第二春秋攤開了手,道:“我倒是想彈,可當(dāng)初那張用了許久的琴都被趙辭那丫頭誤毀掉了。”
“前些日子,慕容非不是愿將那張青玉琴留給你嗎?那琴可不簡單。”
提到慕容非,第二春秋輕嘆了一口氣,道:“她的琴是為復(fù)仇而生,那復(fù)仇完了之后呢?我大抵猜到慕容非給自己的結(jié)局了,可我,竟無法說服自己去阻止。不光是慕容非,這座剌煬城,這個玉軫,似乎一直走在它該走的命運上,而我,只是個看客,不是不能阻止,我竟然是不愿意去阻止?!?
第二春秋落筆畫卷上,卻只是用筆點出了一個好大的黑點,想畫什么卻又畫不出來。
青書未柔聲道:“你這一路的旅行,游山玩水記載妖物也好,走過前人來時路與之對弈也罷,從來都不是為了拯救一個定然要滅亡的玉軫。至于慕容非,她這一生本就是如曇花般一瞬的美麗,這是她選擇的路,也是造就了如今的她的力量。對于她,我們本就只該當(dāng)看客?!?
第二春秋點點頭,道:“是這樣啊?!?
在他身旁,青書未忽然站起身,明月之下,一身潔白的她才更像是那夜色中盛放的曇花。她看著第二春秋,笑道:“天下畫一,既然這月色無法讓你下筆,那畫我如何?”
銀輝之下,青書未獨舞于夜空,如月之嫦娥。
第二春秋都快看呆了,他揮手拂去了身前的畫卷,手一招,一幅嶄新的畫卷從底下屋內(nèi)的書箱中飛來。
第二春秋提筆作畫,畫出了他此生最美的一幅畫。
……
同樣的月色中,慕容非獨自倚窗觀月。
她只聽得宮門外,有人匆匆而來,又有人匆匆而走,時而嘈雜,時而鴉雀無聲。
她不清楚就在片刻前柏繪想害她卻鴆殺了自己,但她能感覺到一切似乎都進展得很順利。
順利到,她還未來得及奉獻上她原以為要奉獻的一切。
但直到昨日彈琴殺陳璨開始,她才明白,原來那些其實都不重要,只是在客棧那一晚她還是看得太重而已。
沒關(guān)系,什么都沒關(guān)系,她只需要靜待一個時機,一個陳玨讓她出現(xiàn)在文武百官前的時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