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一抬眼,就會對上少女那雙平靜無波的眼睛。
沒有憤怒,沒有怨恨,只有平靜。
卻像是在給他宣判一般。
[哥哥從前不愛我?,F(xiàn)在愛我,才會這樣痛苦自責。]
[我愛哥哥,所以恨哥哥。有多愛,就有多恨。]
[哥哥希望我恨你,還是不恨你?]
好像是,那副好哥哥的虛偽假面,被毫不留情地殘忍撕開。
將他的最真實的面目都表露出來。
掙扎著從夢中驚醒時,像是岸邊瀕死的魚重新回到水里一般,狼狽地大口呼吸。
后背被冷汗完全浸透。再一摸,才發(fā)覺臉上不知何時滿是淚水。
捂住眼睛的時候,肩膀都因痛苦而顫抖。
因為愧疚。
母親犯了錯,所以他恨她,這么多年他當自己沒有這個母親,也不愿意想起。
與年幼的妹妹接觸不多,沒什么感情,所以父親說她體弱要送去寺廟修行,他一心只想著讀書,問都沒有問過。
妹妹剛被接回來,旁人說她偷了手鐲,他為之不恥。甚至覺得三個月禁閉的教訓若能讓她知錯,矯正本性,那也不算多。
若是能去看一看呢。
若是事情發(fā)生后,能問一問呢。
他去了城外一個快要衰敗的寺廟,那里的人不知道他的身份。他試著砍柴,挑水,舂米,洗衣。
去真切做了所有事,他才知道那柴刀使起來多費力,扁擔會壓得肩生疼,舂杵有多沉重,手泡在井水里有多冷。
他一個成年男子尚且覺得費力,他不知道,他年幼的妹妹這些年,是怎么熬過來的。
他才是那個最道貌岸然的偽君子。
看似黑白分明,恪守原則,實則自私虛偽、冷血涼薄。
傷害了這世上,與他最血脈相連的人。
他活該受罪。
姜硯川胸口劇烈起伏著,以為此刻眼前的畫面或是夢魘,或是幻覺。
偏偏少女手腕間的一抹溫度,傳遞到他的指尖。
......不是在做夢。
是初兒真的在他面前。
姜初霽看著姜硯川的眼神,從迷離痛苦,到錯愕震驚,逐漸恢復了一絲清明。
她眼眸微垂:“既然不會喝酒,大哥為什么要喝這么多酒呢。”
姜硯川沒有說話,眼眶卻愈發(fā)得紅。
抓住少女手腕的手也沒有放開。
他微微張嘴,試圖發(fā)聲,可喉嚨像是被砂紙磨過,干澀得厲害。許久,才從那沙啞的嗓子里擠出一句話:“......初兒,我們?nèi)タ纯茨赣H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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