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fēng)帶著一絲涼意,拂過清芷宮的后院,卻吹不散那角落里氤氳升騰的炭火與肉香的暖意。
兩串烤蘑菇在空中輕輕一碰,發(fā)出了微不可聞的聲響,卻像是一種無聲的契約,將兩個曾經(jīng)的閨中密友,在這深宮里重新緊密地聯(lián)結(jié)在了一起。
沈容曦眼中的笑意,像揉碎了的星光,映著面前的火光,顯得格外動人。
終于明白,白日里蘇凝晚的“閉門羹”,并非冷遇,而是一種不動聲色的保護。
在所有人都急于站隊、拉攏、試探的時候,她用最直接,甚至有些粗暴的方式,將沈容曦與自己這個風(fēng)口浪尖上的人物撇清了關(guān)系。
這份心思,深沉通透,卻又用最頑劣不羈的方式表達出來。
“你呀……”沈容曦?fù)u了搖頭,將一整串烤蘑菇都吃了下去,似要將所有的擔(dān)憂和后怕都一并咽下,“還是跟小時候一樣,凈會想些歪點子。”
“這可不是歪點子。”
蘇凝晚一本正經(jīng)地糾正道,“這叫戰(zhàn)略性規(guī)避職場風(fēng)險。你看,咱倆今天這頓宵夜,要是被太后或者柳妃知道了,那叫‘私相授受,意圖結(jié)黨’。可現(xiàn)在呢?這叫‘深夜憶舊,姐妹情深’,性質(zhì)完全不一樣?!?
宿主,按照宮規(guī),你們這叫‘違規(guī)使用明火,聚眾偷吃’。系統(tǒng)冷冰冰地補充。
「閉嘴,你這個沒有感情的打卡機。」
沈容曦被她這套歪理說得忍俊不禁,心情放松下來,也開始饒有興致地觀察起蘇凝晚那套專業(yè)的燒烤工具。
“對了,凝晚,”她好奇地問道,“你這些……古怪的詞,都是從哪兒學(xué)來的?什么‘ceo’,還有‘項目’……”
“哦,這個啊?!碧K凝晚眼都不眨地說道,“我病中恍惚,夢到一位白胡子老神仙,他帶我神游太虛,看了許多未來的景象,學(xué)了些未來的話而已。”
她一邊說,一邊手腳麻利地又烤上了一把羊肉串,撒上孜然和辣椒面,那股霸道的香氣,將后院的空氣占領(lǐng)。
沈容曦自然是不信的,只當(dāng)是她又在胡說八道,但也不點破,只是笑著配合道:“那這位老神仙,還教了你什么?”
“那可太多了!”蘇凝晚談興大起,壓低了聲音,神神秘秘地湊到沈容曦耳邊。
“我跟你說,老板這種生物,不管在哪個時代,都是一個德性。你不能光聽他說了什么,得分析他沒說什么。比如說,以后侍寢,那就是咱們新員工的第一個kpi考核。”
“kpi?”沈容曦又聽到了一個新詞。
“嗯?就理解為‘業(yè)績指標(biāo)’吧。”
蘇凝晚解釋道,“這第一項考核,你可千萬別太緊張,也別太上心。你就把他當(dāng)成是來視察工作的最大甲方,咱們要做的,就是情緒穩(wěn)定地陪好,主打一個‘專業(yè)’?!?
她拿起一串烤得油滋滋的五花肉,在沈容曦面前晃了晃。
“你得記住了,他夸你,你聽著就行,別飄,那都是場面話。他要是皺眉,你也別怕,那可能是他在想別的工作。
咱們呢,就安安靜靜地當(dāng)個漂亮的背景板,偶爾附和兩句,中心思想就一個:‘陛下您說得都對’、‘陛下您真是英明神武’、‘陛下您這龍袍的料子真不錯’。懂了嗎?”
沈容曦聽得一愣一愣的,隨即反應(yīng)過來她口中的“老板”和“大甲方”指的是誰,一張俏臉騰地一下就紅了。
“你…你別胡說!”她羞赧地推了蘇凝晚一下。
“我這哪是胡說,我這是血淚經(jīng)驗的總結(jié)!”
蘇凝晚痛心疾首,“總之,核心戰(zhàn)略就八個字:思想上藐視,態(tài)度上重視。這樣,才能保證咱們的身心健康,實現(xiàn)可持續(xù)性摸魚…”
兩人一個說得眉飛色舞,一個聽得面紅耳赤,誰也沒有注意到,在清芷宮不遠(yuǎn)處的墻角陰影里,一道明黃色的身影,正靜靜地佇立著。
入夜后,蕭燁處理完政務(wù),只覺一陣心煩意亂。
朝堂上那些陳詞濫調(diào)讓他疲憊,后宮里那些小心翼翼的嘴臉更讓他覺得乏味。他腳步習(xí)慣性的朝著清芷宮方向走去。
“你們留在外面?!痹诰嚯x宮墻還有一段距離時,蕭燁便揮手屏退了李德全和侍衛(wèi)。
熟門熟路地靠近。
還未走近后院,一股未曾在宮中聞到過的,混合著炭火與油脂的香氣,便乘著夜風(fēng),鉆入了他的鼻腔。
蕭燁的腳步猛地一頓,深邃的眸子里閃過一絲詫異。
這是…什么味道?
循著香氣,繞到后院的墻角,將身形完全隱入黑暗的陰影之中。
他聽到的第一句話,就是蘇凝晚那句痛心疾首的“血淚經(jīng)驗總結(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