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1章神念之劍
此時(shí)正值午后，明媚的陽光，照在蔥翠的山林間。
一條染著青苔的石階，通向山頭。
墨畫腳步輕快，身姿輕盈，拾山階而上，嘴里還哼著小曲。
可等到他走到破廟前，卻愣住了。
“沒人？”
破廟里空空蕩蕩的，沒有人影，神念感知中，也沒有山神的氣息。
墨畫定睛看去，就見供臺上，幾個饅頭已經(jīng)餿了，幾個瓜果也風(fēng)干了，不知放了多久了。
供臺上也沒有肉，只有一個酒杯。
酒杯是滿的，但里面盛的也不是酒，而是山雨淅瀝時(shí)，自屋檐流下的雨水，水面清澈，杯底卻沉著土灰。
看著凄凄涼涼的。
墨畫有些同情。
好慘的一個山神。
“黃山君？”
墨畫喊了幾句，可破廟空蕩，屋檐漏風(fēng)，山間寂寥，聲音回蕩了幾下，又杳無蹤影。
“不在家？”
墨畫皺了皺眉，頗有一種，他不遠(yuǎn)萬里，來看朋友，結(jié)果朋友外出不在了的惆悵感。
“可不對啊……”
它一個山神，能跑去哪里？廟也不要了？
墨畫四處打量，可破廟就那么大點(diǎn)地方，四壁破爛，看來看去，還是沒有黃山君的身影。
墨畫瞇起眼睛，忽而心中一動。
他察覺自己神念化身之中，從群魔頭目，羊角奉行的“骨髓”上，煉化而來的那幾縷淡金色的血髓，忽然顫動起來。
墨畫恍然，心中有數(shù)了，便隨著淡金色神念之血的牽引，出了廟門，沿著破廟轉(zhuǎn)了一圈，在廟后面墻角處，找到了一個小狗的雕像。
小狗雕像，灰禿禿的，臟兮兮的，耷拉著腦袋，趴在草叢里，一點(diǎn)氣息沒敢露。
墨畫蹲在小狗雕像面前，大眼睛默默地看著它。
小狗一動也不敢動。
“喂――”
墨畫小聲道。
小狗泥塑的眼睛，不知為何，顯得有些慌亂。
“山君――”
墨畫又低聲喊道。
泥塑小狗，恨不得閉上眼睛。
“好歹是個山神，躲小狗里，不丟人么……”墨畫道。
小狗心中羞憤，但仍沒露出任何反應(yīng)。
墨畫臉色有些不開心，豎起三個手指，肅聲道：“我只數(shù)三下，再不出來，我不客氣了……”
“三……”
“二……”
三下沒數(shù)完，小狗雕像上，立馬煙氣裊裊，浮現(xiàn)出黃山君那狹長的笑臉。
看著墨畫臉色不太和善，黃山君熱情而親切地笑道：
“啊呀……我當(dāng)時(shí)是誰，原來是小友啊，山間無事，我曬曬太陽，不小心就睡著了，有失遠(yuǎn)迎，勿怪勿怪……”
墨畫抬頭看了看天，奇怪道：
“這里背陰，你曬什么太陽？”
黃山君一窒，擠出笑臉，“背陰曬太陽，又暖和，又涼快……”
隨即害怕墨畫追問，它立馬轉(zhuǎn)移話題：
“小友來找我，是有什么事么？”
墨畫的注意力，果然被轉(zhuǎn)走了。
“嗯?！蹦孅c(diǎn)了點(diǎn)頭，剛想說話，看了眼黃山君，好奇問道：“你要一直待在這小狗里面么？”
黃山君腹誹，“你當(dāng)我想啊……”
“要不是為了躲謾
黃山君一念及此，忽而一怔，不由問道：
“你怎么知道，我‘躲’……不是，我在這里曬太陽的？”
它可是“降尊紆貴”，連面子都不要了，棲身在這么一個小小的土狗泥塑之中，連山神本源都藏起來了，竟還是被找到了……
墨畫道：“我感覺到的。”
“感覺？”
“嗯，”墨畫點(diǎn)頭，“我感覺你好像就在這里，然后過來找找，發(fā)現(xiàn)你果然就在這里！”
黃山君聽得頭皮發(fā)麻。
完了，這小災(zāi)星，躲不掉了……
太離譜了……
聰明的小鬼不可怕，最可怕的是這種不但聰明，還神神叨叨的小鬼。
一點(diǎn)套路不講，防不勝防啊……
黃山君嘆了口氣，慢悠悠從小狗泥塑里出來，伸手做出了一個請的手勢，“請到寒舍敘舊吧……”
于是山神在前面引路，墨畫大搖大擺，跟著山神，走進(jìn)了破廟。
黃山君化為縷縷青煙，還是寄宿在供臺正中央，那尊山神泥塑之中。
墨畫則坐在供臺邊上，跟黃山君“肩并肩”地聊天。
只是黃山君顯得有些拘謹(jǐn)，墨畫便不解道：
“我又不會‘吃’了你，你這么害怕做什么？”
黃山君“呵呵”笑著，心道：“你猜我信不信……”
但它表面上還是笑呵呵道：
“小友冰雪聰明，道心澄澈如鏡，不同凡俗，我結(jié)交都來不及，怎么會躲著你呢？”
墨畫自然不信，他看了眼黃山君，好奇問道：
“山君，你以前，是不是很厲害？”
黃山君一怔，笑容斂了斂，奇怪道：“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
黃山君搖頭，“你看我這副樣子，像是厲害的樣子么？”
墨畫看著黃山君，目光明澈，聲音平靜：
“身長十丈，爪牙七尺，棕褐色皮毛，神威遮山，氣息渾厚，雙眸浸著鮮血，無邊的兇戾與惡念，纏繞于身……”
黃山君目光陡然猙獰，隨后觸及墨畫深邃的目光，臉色又轉(zhuǎn)瞬煞白。
“你，你……究竟……”
墨畫眨了眨眼，小聲道：
“你以前，真是這副模樣？”
黃山君神情苦澀，“你怎么知道的？”
墨畫道：“我晚上做夢，夢見一只黃鼠大妖般的山神，猜有可能是你，就來找你問問?！?
黃山君神色復(fù)雜，幾經(jīng)躊躇，喟然長嘆：
“那都是過去的事了……”
“過去我的確享一方香火，神念強(qiáng)大，籠罩山川，化為神形，在天道法則之下，臨一界之巔，近乎無可匹敵?！?
“可山神和人一樣，一旦心生傲慢，就會被邪祟入侵?！?
“后來的事，你也就知道了……唉，不堪回首啊，我現(xiàn)在是虎落平陽……”
“……被我欺負(fù)么？”墨畫道。
黃山君點(diǎn)頭，“是啊……”
說到一半，它忽而心中一涼，立馬笑道，“不是，不是，你可沒欺負(fù)我……”
墨畫想了想，腦海中浮現(xiàn)的，黃山君曾經(jīng)那威風(fēng)赫赫，煞氣凜然的樣子，又看了看它現(xiàn)在這咸魚一般落魄的樣子，還是有些難以置信。
黃山君似乎看出了墨畫心中所想，感嘆道：
“世間諸般存在，無論是人是妖還是神，大多都是力量、名利、權(quán)力和地位的傀儡?！?
“人尤其如此?！?
“一個乞丐，成了帝王，有權(quán)勢加持，他便有帝王之相；”
“一個帝王，成了乞丐，沒了權(quán)勢，他也只能搖尾乞憐。”
“真正超脫外物，不羈權(quán)勢名利，神思不凡的人，從來都是鳳毛麟角……”
“我這個山神，也是如此?！?
“當(dāng)年我神念強(qiáng)大，有無邊之力時(shí)，自然威風(fēng)凜凜……”
“但威風(fēng)的，其實(shí)不是我，而是以我為‘傀儡’的天地偉力……”
“后來我那身修為，被一劍斬了，沒了那等偉力，我便只是我自己，一個落魄的小山神，只能像如今這樣，夾著尾巴混日子了……”
墨畫神情詫異，既感慨黃山君的通透，又覺得黃山君可憐。
黃山君被墨畫“同情”的眼神，看得渾身難受，不得不道：
“你來找我，不是專門為了揭傷疤的吧……”
墨畫點(diǎn)頭，“那是自然，我又沒這么閑……”
黃山君眼皮跳了跳，一臉無奈的表情。
這孩子，明明一臉天真，說起話來，卻總是很扎心……
黃山君嘆道：
“你有什么事？想問就問吧……”
早早問完，早點(diǎn)回去吧。
黃山君想把墨畫打發(fā)走。
墨畫立馬道：“斬你的那式，神念化劍的劍法，你能教我么？”
黃山君嘟噥道：“說過了，我又不會……”
墨畫搖頭，“你雖然不會，但你神念那么強(qiáng)，還親身被劈過，肯定知道這招神念化劍的原理，估計(jì)也知道，這神念之劍，是怎么修來的！”
“我不知道……”
“不，你知道！”墨畫目光炯炯，語氣篤定。
黃山君被墨畫一雙明察秋毫的大眼看著，覺得頭疼不已。
它覺得自己這輩子，都沒遇到過這么難纏的小祖宗……
“罷了罷了，我告訴你就是了……”
黃山君妥協(xié)了。
早說早解脫，自己要是不說，還不知道被惦記到什么時(shí)候……
黃山君似是想起往事，神色微斂，目光凝重道：
“這門劍訣名為……”
“太虛神念化劍真訣！”
黃山君語氣頓挫，念完之后看了墨畫一眼，見他神色并不意外，愣了一下，“你知道了？”
“嗯！”墨畫道。
“你怎么會知道？”
墨畫跳下供臺，張開雙臂，給黃山君展示了自己身上玄白兩色，典雅俊逸道袍：
“你猜，我穿的是什么宗門的道袍？”
黃山君盯著看了一眼，忽地一驚，張大了嘴，“不會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