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畫目光微凝,心中也大概明白了。
普通修士,沒有神念化身。
所以邪神便編織了一個夢。
夢中所有修士,神識皆可顯化自身。
<divclass="contentadv">這個夢魘,是由河神,或者說是大荒邪神親自構(gòu)建的一個“集體夢境”。
邪神借由夢魘,可以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維系信眾,并吸食信徒的信仰,壯大自身。
奢大師說這個夢境,“不分晝夜”……
意思就是,這個夢境不單純是個夢,不是夜晚做夢時才有的那種“夢境”……
小漁村的漁修,無時無刻不在做這個夢。
只是晚上的時候,夢境才會顯現(xiàn)。
而入夢的媒介,或者說是被邪神“污染”的媒介,就是養(yǎng)了血魚的井水。
墨畫不由想到,不久之前,自己喝了魚湯,神識被污染后做的夢魘。
夢中他和自己的小師姐,幾番悲歡離合,都不得善終。
做完夢后,他便醒悟過來,捏死了識海中的那只魚妖。
若非如此,識海被污染得再嚴重些,他或許也會和這些漁民一樣,在某天夜晚的“噩夢”中,被拖進這個“集體夢魘”,永遠出不去,也永遠醒不來,從而徹底淪為邪神豢養(yǎng)的“家畜”。
當然,墨畫其實不怕。
雖然有點危險,但他一身本事,即便勝不了二品邪神,自保應(yīng)該綽綽有余。
只是這些村民不同……
他們根本無力反抗。
甚至連發(fā)生了什么,這些人可能都一無所知。
墨畫心中感慨。
奢大師在一旁偷偷察觀色,心里不知在打算些什么。
墨畫問道:“這些村民,能從夢中出去么?”
奢大師聞,嚇了一跳,顫聲道:“千萬別說這種話……”
他四處看了看,壓低聲音,小心翼翼道:
“這些村民,可是河神大人的根基,你打他們的主意,一旦觸怒河神,小心死無葬身之地……”
墨畫撇了撇嘴。
奢大師有些著急,忙勸道,“小……小祖宗,我不知你究竟有何傳承,小小年紀便有如此強大的神念之力,但你神念再強,也只是個人,豈可去冒犯神明威嚴?”
“萬一真的惹怒河神大人,到時候不光你要死……”
我怕是也要受到波及,給你陪葬……
奢大師心中默默道。
河神大人的脾氣,可一向沒那么好。
墨畫有些好奇,“你見過河神?”
奢大師臉色微白,“見過……但也沒見過,我不敢看,只是跪在地上,頭也不敢抬……”
墨畫大感無趣,淡淡道:“你別管,繼續(xù)帶路?!?
奢大師遲疑了片刻,沒繼續(xù)往前走。
墨畫走了幾步,見奢大師站著不動,回頭皺眉道:“怎么不走了?”
奢大師踟躇道:“前面,你最好別去?!?
“為什么?”
“很危險……”
“無所謂,你帶我過去?!?
奢大師眼皮一跳,“我不想過去……”
“那你要把命留在這里么?”墨畫一臉單純地威脅道。
奢大師心中恨極。
虎落平陽被犬欺!
這個該死的小鬼,我看你能囂張到什么時候!
好,你既然想送死,我不介意給你領(lǐng)路。
奢大師壓下心中的恨意,嘆了口氣,緩緩道,“罷了,你隨我來。”
而后他在前面帶路,墨畫在后面跟著,兩人走過漁修朝拜的廣場,繼續(xù)往河神廟的后殿走,過了一會,便到了后殿的大門。
后殿的大門被一把巨大的門鎖鎖著。
門后面陰沉沉的。
墨畫看了奢大師一眼。
奢大師咬了咬牙,這才掏出身上那把祭祀短刀,扎在手臂上,待短刀吸滿了血,再將刀插在門鎖中。
門鎖一顫,宛如妖獸張目,吸食著刀中的鮮血。
過了一會,門鎖吸完血,“咯吱”一聲,便自行打開了。
奢大師手有些發(fā)抖,顫顫巍巍地打開門鎖。
門開的瞬間,一陣陰風便吹了過來,風中夾雜著腥穢味。
這股腥穢味,墨畫竟隱隱覺得十分熟悉。
待進門一看,墨畫一怔,神色有些難以置信。
河神廟的后殿,竟建有密密麻麻,不下數(shù)百座鐵籠,籠中關(guān)押著或是魚首,或是人身,或是妖爪拼湊起來的妖魔。
這些妖魔,和外面的血肉妖魔,幾乎一模一樣。
但這些妖魔,卻是邪祟!
那一瞬間,墨畫茅塞頓開,想明白了許多東西。
他總算知道,瑜兒夢魘之中的,那些畸形的,怪異的妖魔是怎么來的了。
他也想明白了,為什么邪神要在外面,煉制那么多血肉妖魔。
他也知道,邪神究竟是如何通過布道,蓄養(yǎng)勢力的了。
人販子,都只是狗腿子。
邪神真正的勢力,是麾下的兩類可怖的妖魔。
一類是血肉妖魔,一類是邪祟妖魔。
一實一虛。
血肉妖魔,可殺修士肉身,污修士經(jīng)脈靈力氣海。
邪祟妖魔,可侵入修士識海,在邪神編織的夢魘之中,吞噬神識,無往而不利。
一念及此,墨畫突然神識一痛。
一幕幕殘忍的畫面,自因果中浮現(xiàn),走馬燈一般,從墨畫腦海中掠過……
血色的漁村,漁修跪地朝拜,信仰墮落的河神。
他們的苦難,成為了信仰的根源。
他們的信仰,成為了邪神的養(yǎng)料。
邪神吞噬著漁修的信仰。
待信仰吸噬殆盡,神識枯竭,村民皆如行尸走肉,它便舉起了屠刀,以黑衣人為爪牙,屠滅了整個漁村。
死去的村民,肉身摻雜妖獸,以邪陣血煉,煉成畸形可怖的血肉妖魔。
這種血陣,極其殘忍,會造成極大的痛苦和怨念。
這種痛苦和怨念,會以血肉妖魔為形,重新構(gòu)生成“邪祟”形態(tài)的妖魔。
墨畫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些窮苦的漁修……
活著的信仰,用來喂養(yǎng)邪神。
榨干信仰之后,被屠殺,慘死的肉身,用來煉制妖魔。
死后殘存的神識,以血煉發(fā)酵,用來化生邪祟。
生是魚肉,死為爪牙。
這才真的是,從肉身到神識,從生到死,被壓榨得干干凈凈,一點一滴都不留。
墨畫胸口一窒,心中瞬間涌起無盡的殺意。
另一邊的奢大師,見墨畫站著不動,不知因何有些失神,忽而陰沉一笑,偷偷將祭祀的短刀,攥在手掌間。
刀刃割破手掌,鮮血滴在地上,融成道道血色紋路。
妖魔聞到血味,躁動不安。
奢大師有些畏懼,但還是咬著牙,繼續(xù)放自己的血,凝結(jié)更多的紋路。
這些紋路宛若鑰匙,貼著地面流動,流入一座座鐵籠,開啟了鐵籠上的門鎖。
不過片刻,魔氣漫天。
猙獰的妖魔紛紛出籠,目光猩紅,看向墨畫。
墨畫這時才回過神來,看著場景的妖魔,神色漠然。
與此同時,奢大師猛然將短刀,插在胸口,大量鮮血爆出,向墨畫奔涌而去,并在接近墨畫的時候,瞬間凝成一道血色陣法,將墨畫束縛在原地,讓墨畫動彈不得。
奢大師面色微白,身形淡薄了些,但忍不住得意,冷笑道:
“小鬼,沒想到吧,我其實是個陣師!”
“這是我得神主恩賜,鉆研了一輩子的血祭陣法,在神主編織的夢魘之中,這門血祭陣法,以血為墨,以夢為媒,無法可破?!?
“你就被困在這里,被這些妖魔活生生撕碎,一口一口吞進肚子里吧……”
“它們可是餓了許久了……”
奢大師說完,轉(zhuǎn)身便走。
它要在妖魔吃完墨畫之前,趕緊逃離這里。
否則這些饑渴的妖魔,未必不會連他一起吃了。
除了神主,這些妖魔可誰的命令都不聽。
奢大師背影倉皇,只是沒走多久,便覺得身后氣息有異,轉(zhuǎn)身一看,瞳孔劇震。
他看到數(shù)百妖魔,氣勢驚人,層層疊疊,將那小鬼圍得水泄不通。
但盡管如此,眾多猙獰的妖魔,卻只敢在三尺之外齜牙咧嘴,流著腥臭的口涎,低聲嘶吼。
它們目光貪婪,但卻不敢向前,似乎是在忌憚著什么……
不,不是忌憚。
這些妖魔,如臨大敵,它們是在……恐懼著什么!
恐懼?
奢大師心底直冒寒氣。
而后他便見,被數(shù)百兇戾妖魔圍住的墨畫,目光一冷,身上詭異的神念流轉(zhuǎn),瞬間幻化出三重墨色黑影,宛若三重道袍,披在身上。
墨畫雙臂一展,詭念隨著他的動作,留下道道重影。
眨眼之間,神念急速奔騰。
地面之上,玄奧復(fù)雜的陣紋,宛若潮水升漲,藤蔓春生,瘋狂向四周蔓延。
不過數(shù)息之間,一座磅礴浩然的山火困殺之陣,已然鑄成。
墨畫的眼眸漆黑而純凈,口中輕念道:
“殺!”
神念沸騰,陣法爆炸,宛若強大火焰颶風席卷而來,將陣中所有妖魔,轉(zhuǎn)瞬間焚殺殆盡。
奢大師目光駭然,兩腿一軟,直接跌倒在地,掙扎幾下,卻根本爬不起來。
等他再抬頭,就發(fā)現(xiàn)墨畫不知何時,已經(jīng)站在他面前。
“再搞小動作,我就捏死你?!盻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