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8章香火
煙水河畔。
墨畫與那黑霧中的“公子”,僅僅只對視了一眼。
之后,華麗的花船又駛?cè)肓粟ぺさ囊股校瑵u漸消失不見了。
墨畫目光深邃,將這雙眼眸,默默記在心里,而后繼續(xù)沿著河岸,踏上了返回宗門的路途。
此后一路,平安無事。
半日后,墨畫回到宗門,先是向管考勤的宋長老報備,道明原委。
出乎墨畫意料,一向不太通情理的宋長老,態(tài)度意外地好,甚至還有一點點,與有榮焉的樣子。
似乎墨畫請假,請得很好,很給他長面子。
墨畫有些摸不著頭腦。
辭別宋長老,墨畫又去給荀老先生請安。
荀老先生低頭看向桌上。
而玉簡之中,則顯示了乾學(xué)州界,四大宗、八大門、十二流、乾學(xué)百門的宗門序位。
天機羅盤,窺測因果。
陰森的密室中。
墨畫鄭重道,而后行了一禮,便告辭離開了。
墨畫也有點困惑,不過見荀老先生,似乎有要事在忙,不便打擾,便恭敬道:
“老先生,弟子告辭了?!?
荀老先生看向窗外。
“乾龍山脈”。
“只是……這絲殺機,究竟源自哪里……”
“是?!?
荀老先生盯著墨畫離開的方向,皺著眉頭,看了許久,這才收攏起心思。
一切風(fēng)平浪靜,歲月靜好。
這些序位,由“論道大會”,尤其是最負盛名,氣象最為鼎盛的,乾州“論劍大會”來決定。
若不早做打算,提前謀慮,宗門存亡之危,看似遠在天邊,但轉(zhuǎn)瞬之間,便可能迫在眉睫。
人有禍福,門有興衰,生于憂患,死于安樂。
輿圖之上,顯示了一條巨大的靈礦山脈,蜿蜒曲折,貫穿乾學(xué)州界,及周遭大片地界,宛若一條靈力構(gòu)生的巨龍。
但暗中,怕是早已激流涌動。
乾州,某處禁地。
當(dāng)務(wù)之急……
“我太虛門,又該如何破局?如何從邪念四伏的兇境之中,謀那一線生機……”
輿圖上有四字備注:
……
墨畫心里清楚,宋長老肯定是看在荀老先生的面子上,才對自己如此寬容的。
弟子們潛心修道,長老們傳道授業(yè)。
窗外的太虛山,一如既往,古樸幽靜,亭臺樓閣,掩映在蔥翠的山林之間。
桌上除了天機羅盤,還有一張輿圖,一枚玉簡。
太虛門外,殺機四伏。
縹緲的云煙,浮在山間。
別的弟子,根本沒資格請這么多假的。
這一尊羅盤,可見前塵因果。
這一枚玉簡和這一幅輿圖,可定宗門的“名利”。
長老居中,荀老先生不知在忙著什么,神色凝重,見了墨畫,也只簡單問了幾句,但因忙于事務(wù),并不曾多說,唯有看著墨畫的目光,微微深重,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天或有不測風(fēng)云。
其他兩樣,也恐生變故。
屠先生的臉,陰沉得可怕。
荀老先生看著傳承悠久,門庭浩大的太虛門,眉頭越皺越緊,蒼老的面容,凝重如山。
荀老先生心中,已有一種淡淡的危機感。
太虛門將來的命運,就在這三件東西之上。
墨畫這孩子的事,之后有空再過問吧。
可如今,天機羅盤撥不開迷霧,因果未卜,前途難料。
荀老先生頷首,照常叮囑了一句,“好好修行,好好學(xué)陣法,心無旁騖?!?
祭壇之上,巨大白骨之下,森綠色詭異的燭光,更將他的面容,襯得宛若惡鬼,猙獰可怖。
他的聲音,帶著怒意,又帶著深深的恐懼。
“河神大人不見了……”
“神主的化身消失了?!?
“祭壇被毀了?!?
“血色的漁村,不知被什么人,掘地三尺,徹底翻了一遍……”
“神主的爪牙,也落網(wǎng)了……”
一股森然可怖的神罰,降臨于身,密室之中,充斥著恐怖的暴怒邪念。
屠先生五體投地跪伏,咬緊牙關(guān),齒間滲出鮮血。
他的四肢,也有一定程度的扭曲,額間冒出豆大的冷汗,聲音顫抖。
“求神主……寬恕……”
“我已經(jīng)有眉目了……我……”
屠先生口中咳出鮮血,無法說出話來。
暴怒的邪念漸消,神罰稍緩,屠先生又咳了幾口鮮血,得以繼續(xù)開口。
“是……太虛門……”
“乾州天機術(shù)法沒落,神道陣法絕跡,一些老東西,或是名利熏心,或是明哲保身……”
“損不足而致繁榮,縱人欲而不守心,神念之道大衰?!?
“唯太虛門,殘留一些神念劍道的遺澤?!?
“太虛門……”
屠先生目光悠久,“數(shù)百年前,就是如此,河神廟甫一建成,開壇沒多久,便被太虛門一位金丹境的天才劍修發(fā)現(xiàn)?!?
“那人修有神念化劍之法,劍道小成,差一點……”
屠先生目露忌憚,“……僅差一點,就滅了神主化身的胚胎,毀了河神廟祭壇,使我百年心血,功虧一簣。”
“千鈞一發(fā)之際,是神主大發(fā)神威,挫敗了此人,毀了他的道心,斷了他的本命之劍?!?
“可河神廟的事,還是埋下了因果?!?
“如今數(shù)百年過去,河神廟又被人發(fā)現(xiàn)了,可這次與當(dāng)初不同,此人行事隱蔽,手段周密,神不知鬼不覺,不露一點風(fēng)聲,而且神念之力,強大得可怕,神念殺伐的手段,十分殘忍……”
“鎮(zhèn)守一方的河神大人,和不死不滅的神主化身,盡皆……”
屠先生心中一顫,沒敢再說下去。
他感到密室之中,神主的念力更加冰冷,更加可怖,但并未見怪于自己,這才緩緩開口,繼續(xù)道:
“此事絕非巧合!”
“數(shù)百年前,是太虛門的劍修,殺入河神廟,而數(shù)百年后的今天,夢魘破滅,河神廟盡毀,其因果,大概率也還要落在……太虛門!”
屠先生的目中,閃過一絲寒光。
“能找到漁村入口,能安然走到河神廟前,能開壇入神主夢魘,能抹殺夢魘眾多妖魔,甚至能冒著大不韙……”
斬殺河神和神主化身……
屠先生頓了一下,繼續(xù)道:
“……此人大概率便是太虛門,近年來某個劍道有成的高人,甚至有可能就是后山中,某個不出世的老怪物……”
“他想為當(dāng)年那折戟斷劍的天才劍修,報一劍之仇!”
“即便不是太虛門真?zhèn)?,也必與太虛門關(guān)系密切。修神念化劍之法,走劍道合一之路?!?
“甚至不只是太虛門……”
屠先生心中震顫,似是想到一個古老的,龐大的,不可再被提及的三道合流的劍法傳承,眼底暗藏驚恐。
“太阿鑄神劍,沖虛衍劍氣,太虛化劍意……”
每念一句,屠先生被膽寒一分,念到最后,甚至渾身被劍意貫徹,手腳都有輕微的顫栗,再不敢繼續(xù)念下去。
屠先生最后在巨大猙獰的羊角白骨頭像前虔心跪拜。
“太虛門,是逆亂的根源?!?
“顧長懷,以及顧家,是助紂為虐的爪牙。”
“計劃要提前了……”
“該沒落的宗門,就沒落;該滅絕的傳承,就滅絕;膽敢阻攔神主大計之人,也必將萬劫不復(fù)……”
“血肉之階,已然鋪就;惡孽芻狗,正在養(yǎng)成;神主大計,不可逆轉(zhuǎn);神主的降臨,指日可待……”
而大荒的血脈,也可重見天日……
屠先生頓首于地,雙眼血與淚交融,一片虔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