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2章大劫
怎么可能泄露？
怎么會流失？
披著人皮，一身宗門長老道袍，模樣白凈儒雅的“屠先生”目光有些難以置信。
他修長的手指掐起，悉心推演，諸多不為人知的隱秘，自他心間一一流過。
“大陣、魔殿、祭壇、歃血名單、神胎、神仆、暗中的爪牙，四象陣法……”
忽然，他瞳孔猛然一縮。
神道陣法！
“神道陣法流失了？！”
屠先生神色驟變。
不可能，絕不可能！
若無神道眷顧，沒有神明賜福，不是天生神胎，以尋常人的能力怎么可能學(xué)會神道陣法？
此人，到底是怎么學(xué)會的？
又是從哪里學(xué)來的？
莫非是一個……神眷者？
屠先生心中的不安，越發(fā)強(qiáng)烈。
他略作沉思，而后緩緩起身，離開了長老居，走在了精美白玉鑄成的長階上，向山門外走去。
此時天剛破曉。
明媚的朝陽灑下，瓊樓玉宇般的宗門內(nèi)，碎金鋪白玉，宛若人間仙境一般。
宗門內(nèi)，規(guī)矩森嚴(yán)。
盡管還早，已有不少弟子，早起修行或是鍛體。
路上偶有弟子，遇到屠先生，便會躬身行禮道：
“長老好?！?
容貌儒雅的“屠先生”，神色如沐春風(fēng)，語氣親和，頷首示意，“好。”
如此走了一陣，在轉(zhuǎn)角處，突然碰到了另一個長老。
這長老法令紋深重，道袍之上，有著四枚金紋，顯然位高權(quán)重。
他見了“屠先生”，神情有些意外，“申長老？”
屠先生也拱手道：“沈長老?！?
“一大早的，申長老，這是要去哪里？”身穿四枚金紋道袍的沈長老，面帶威儀，出聲問道。
屠先生略作沉思，便嘆道：
“有一位許久不曾謀面的道友，遠(yuǎn)道而來，還帶了一些陣圖殘跡，想與我飲茶坐談，交流陣法，我便抽時間去看看。”
沈長老面無喜怒，“申長老，倒還真是醉心陣法……”
屠先生笑道：“讓沈長老見笑了，我去去便回，門內(nèi)弟子的授課事宜，必不會耽擱?！?
沈長老這才微微頷首。
宗門內(nèi)長老的行跡，他只有督促之權(quán)，并沒有那么強(qiáng)的管束之權(quán)，因此他也只是問問。
放在平時，他也不會過問。
但現(xiàn)在宗門改制在即，下次論道大會，至關(guān)重要。
宗門內(nèi)從上到下，必須嚴(yán)格要求，不能有絲毫懈怠。
此事的成敗，關(guān)乎宗門氣運(yùn)，關(guān)乎整個乾道宗的未來，不得有一絲疏忽大意。
沈長老轉(zhuǎn)身欲走，但心里仍放不下，便又看了申長老一眼，低聲問道：
“改制之事，你那邊……沒問題吧？”
屠先生沉聲道：“沈長老放心，一切盡在掌握之中?！?
“那就好……”沈長老點(diǎn)了點(diǎn)頭。
“此事若是順利……”一臉溫和恭敬的“屠先生”，目光微閃，頗有些意味深長道，“沈長老您，或許便可更進(jìn)一步……”
沈長老眉毛微挑，正色道：
“都是為宗門效力，個人的進(jìn)退榮辱，不足道哉?！?
屠先生拱手，“沈長老高風(fēng)亮節(jié)，申某欽佩。”
沈長老微微昂起額頭，一臉法令紋顯得更加深沉，但心情似乎愉悅了不少，語氣也和緩了一些。
“申長老，早去早回?！?
說完，他瞥了屠先生一眼，神情中帶了一絲居高臨下的施舍，“此事若成，門內(nèi)真?zhèn)鏖L老，必有你一席之位?！?
“乾學(xué)州界，四大宗的真?zhèn)鏖L老職位，這可是世間很多羽化修士，窮極一生，都難以企及的地位……”
“屠先生”神情大喜，連忙躬身行禮道：
“若蒙宗門看重，僥幸成為真?zhèn)鏖L老，必是申某一生之幸，足以光宗耀祖，死而無憾！沈長老大恩大德，申某沒齒難忘！”
沈長老對“屠先生”這番話，似乎十分滿意。
他點(diǎn)了點(diǎn)頭，而后邁步越過屠先生，沿著高高的白玉階，向瓊樓玉宇之間走去，背影漸行漸遠(yuǎn)。
待沈長老走后，“屠先生”的神情，沒了之前的親切儒雅，漸漸冰冷了下來。
他轉(zhuǎn)頭看了眼沈先生，目光漠然，就像是，在看一被利欲牽引的“玩具”。
“道心低下者，不過是上等做派的下等人……”
“是進(jìn)獻(xiàn)給神主的，最肥美的牲畜。”
屠先生轉(zhuǎn)過頭，重又換上一副斯文的面皮，背對著沈長老，向著白玉階梯之下走去。
離開乾道宗的山門，來到了乾道城中后，屠先生進(jìn)了一家酒樓，而后去了一趟百寶閣，又在城中逛了少許，待確定沒有因果氣機(jī)鎖定自己，這才通過暗門，走進(jìn)一處富麗堂皇的洞府中。
洞府之中，山水秀麗，十分奢華，但空無一人。
屠先生穿過假山假水，亭臺樓閣，一直到洞府最深處，最隱蔽的一處門關(guān)。
門關(guān)上面，疊了十八重四品陣法。
屠先生小心翼翼，一道一道地，將陣法盡數(shù)解開。
而后光芒流轉(zhuǎn)，陣紋層層消退，大門洞開。
屠先生邁步，走進(jìn)門中。
門內(nèi)是一間大殿。
大殿四周，同樣布滿了陣法，但內(nèi)部空空蕩蕩，沒有任何陳設(shè)，只有大殿的正中，矗立著一座陣臺。
陣臺古舊，刻著古樸的紋路，看著并不起眼。
屠先生珍而重之取出三枚靈石。
這三枚靈石，呈繽紛七色，流光溢彩，若渾然天成，是修界中極其稀少的先天靈石。
屠先生將三枚先天靈石，放置到陣臺的陣眼處，而后走到陣臺中間。
片刻后，陣法激活。
三枚先天靈石，嗡鳴作響，靈髓流逝，漸漸化為飛灰。
古樸玄奧的陣紋，依次閃過。
流轉(zhuǎn)的光芒之上，有漆黑的空間裂縫，彼此明滅交錯。
虛空明滅，空間傳送。
這座陣臺上銘刻的，赫然正是，達(dá)到五品洞虛層次的虛空傳送陣！
陣臺上，傳出強(qiáng)烈的虛空波動。
而這些波動，洶涌澎湃，四溢而出，之后便盡數(shù)被大殿四壁之上，密密麻麻的陣法所吸收。
陣法氣息也被完全遮掩。
因此傳送之時，根本無人發(fā)覺。
虛空一閃，屠先生的人影消失。
乾學(xué)州界內(nèi)，另一處蒼涼隱蔽，杳無人煙的荒山之間，虛空裂縫一閃而過。
屠先生的身影，緩緩浮現(xiàn)。
他站直了身子，神情冰冷，放開血腥邪異的神識，掃視了四周，確認(rèn)沒人發(fā)現(xiàn)后，這才向深山中走去。
枯寂的荒山中，陽光被山色映照，呈現(xiàn)一片死灰。
屠先生一邊走，一邊蛻去人皮，身形一點(diǎn)點(diǎn)扭曲變化，恢復(fù)了原本枯老蒼白的面貌。
他出現(xiàn)的地點(diǎn)，位于五品乾學(xué)州界。
但他走向的深山，卻是一處禁地，一片陰影，迷霧遍布，不知方位。
終于，屠先生回到了陰森的大殿。
大殿之中，有一間密室。
密室之中，設(shè)著一個祭壇，祭壇之上，供奉著白森森，血淋淋的人面羊角猙獰白骨頭像。
屠先生跪于頭骨之前。
他臉色蒼白，隱隱冒著綠光，聲音蒼老而沙?。?
“事有變故……”
“求神主，賜我偉力，窺測天機(jī)，卜算吉兇?！?
說完之后，他叩了三個頭。
叩完之后，一股神秘的邪力降臨，密室之中一片血色。
屠先生身軀不斷顫抖，骨骼震動，牙關(guān)咯吱作響，似乎在承受著莫大的重負(fù)，忍著無比的痛苦。
一炷香后，血色褪去。
屠先生瞳孔空洞，像是被什么存在寄生了一般，神色漠然地從祭壇之上，取出一塊人骨。
隨后他用長長的指甲，劃破手掌，讓鮮血滴落在人骨之上。
血落于白骨之上，無名邪火燃起。
火焰宛如蛇信，舔舐著人骨，炙烤出一道道裂痕。
屠先生空洞的眼眸，看向那一道道血色裂痕，掐指一算，驟然變色：
“大劫！”
萬妖谷，將有大劫！
他的眼眸，從空洞的狀態(tài)退出，但轉(zhuǎn)瞬間又蒙上一層驚恐與不解。
“萬妖谷匿跡八百年，外有神霧林，神識不可見，內(nèi)有眾妖仆，外敵不可侵，怎么會有大劫？”
“此劫何在？”
屠先生百思不得其解。
“萬妖谷乃妖修之地，妖魔之基，妖丹之爐，萬妖歸魂之地……”
“乃神主大計(jì)之中，極關(guān)鍵的一環(huán)，絕不可有閃失，更不可泄露！”
屠先生神情凝重，猶豫再三，最后咬緊牙關(guān)，又向著陰森的人面羊骨頭像叩了三下：
“再請神主恩賜，以血祀，借神念，以主之眼，代吾之眼，窺測兇機(jī)……”
屠先生一字一頓。
說完之后，驟覺識海壓力倍增，似乎一股強(qiáng)大的邪念，強(qiáng)行降臨于他的天門之上。
屠先生不堪負(fù)荷，七竅流出鮮血。
尤其是他的眼眸，血流如注，蒙上了一片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