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山君臉色一變,但也只是瞬間便恢復(fù)了常態(tài),一臉尷尬地對墨畫笑道:
“小神如今落魄了,自然什么都要躲。”
“怕路過的修士,拆了我的泥塑;怕山里的狼蟲,搶了我的供品;怕不知哪里來的鬼怪邪祟,污了我的廟宇,占了我的道場……”
“這廟宇建在深山,破舊點(diǎn)還好,但凡精致華貴些,肯定就遭人覬覦了?!?
黃山君說到這里,一臉苦澀。
墨畫默默看著黃山君,沒有說話。
他一眼就能看出來,黃山君在說謊。
不過墨畫也不怪它。
做人也好,做神也罷,誰沒有點(diǎn)難之隱呢?
自己身上的秘密,可比黃山君多了去了。
好朋友要做長久,一定要互相留有余地,給對方保留秘密的空間。
它既不說,就不勉強(qiáng)。
反正躲在破廟里餐風(fēng)飲雨的是它,又不是自己……
墨畫又深深看了黃山君一眼,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也對?!?
黃山君正被墨畫一雙深邃的眼眸,看得渾身發(fā)毛,心中忐忑不已,聽聞此,頓時大大地松了口氣。
墨畫抬頭看了眼破廟,沉思片刻,又道:
“山君,你這樣不好躲吧,要我?guī)湍忝???
“幫?”
黃山君一愣,不明白墨畫什么意思。
“你怎么幫我躲?”
墨畫道:“我學(xué)了點(diǎn)新陣法,可以遮蔽神念感知,畫在神像上,你躲在里面,就不容易被別人發(fā)現(xiàn)了?!?
黃山君十分意外,但也不想拂了墨畫的好意,拱手道:
“那便多謝小友了。”
墨畫在四周端詳了一會,道:
“廟上的泥塑,一進(jìn)門就能看到,太顯眼了,畫了陣法也沒用,山君,你還有其他用來藏身的雕像么?”
“這……”黃山君沉默了一會。
墨畫眼睛一亮,“廟后的那個小狗,你喜歡藏在里面么?我……”
黃山君連連搖頭,“不好,不好……”
為了躲墨畫,而寄身藏在小狗雕像上。
這種糗事,它一輩子都不愿再提起。
它再落魄,也是一個山神,山神也是要面子的。
黃山君看了眼墨畫,猶豫再三,這才咬牙道:“小友,你隨我來。”
墨畫神情微動,點(diǎn)了點(diǎn)頭。
黃山君自泥塑之中,悠然飄出,領(lǐng)著墨畫離開破廟,來到了廟后一處懸崖邊。
“懸崖?”
墨畫看了看黃山君。
黃山君有些不好意思往下指了指,“下面有個山洞,小友這邊請……”
黃山君往懸崖邊走。
墨畫跟著過去,這才發(fā)現(xiàn),懸崖邊老藤叢生的地方,遮掩了一個陡峭的石階。
順著石階往下,數(shù)丈的地方,有一山洞。
山洞不大,而且很淺。
墨畫進(jìn)了山洞,這才發(fā)現(xiàn),洞中還藏著一尊神像。
這神像高大端莊,面容狹長,眼眸威嚴(yán),與黃山君有幾分相像,且神像全身,由精銅鑄成,一些地方還鍍了一層金,比起破廟中的那個泥塑,不知強(qiáng)了多少。
墨畫有些吃驚,看向黃山君,“這不會是你本命神像吧?”
黃山君笑笑,沒有說話。
墨畫想了想,覺得應(yīng)該不是。
黃山君再怎么信任自己,也不可能這么輕易暴露它的本命神像。
除非它腦子壞掉了。
人靠衣裝,神靠金裝。
這個神像,應(yīng)該是它私藏的寶貝,用來“撐面子”的。
當(dāng)然,遇到危急,也能用來“藏身”。
“行,那我替沒蠓耍俊蹦實(shí)饋
黃山君作揖道:“有勞了……”
墨畫取出紙筆,開始在黃山君這尊“金裝”神像的周邊,一筆一畫地畫上陣法。
黃山君在一旁默默看著,心中好奇,墨畫到底會為它畫什么陣法。
可看著看著,黃山君的臉色又變了。
“這……”
它身子一顫,猶豫半天,才支支吾吾道:“小……小友,這……這莫非是……神道陣法?”
“是?!蹦孅c(diǎn)頭。
真是!
黃山君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小瘟神,怎么連神道陣法也學(xué)會了?
不得了了……
那以后他豈不是更無法無天了?
他給自己的神像上畫神道陣法是什么意思?
黃山君臉色一僵,心里就是后悔,十分地后悔。
人心叵測,果然修士根本不值得信任。
早知道,自己就不該將這神像的位置說出來……
黃山君臉色發(fā)苦,十分無奈,只能求饒道:“小友,手下留情!別把我這神像給封了啊……”
封了這尊神像,它就沒退路了。
墨畫疑惑道:“誰說要封你了?”
黃山君一臉幽怨。
墨畫便安慰它道:“你放心,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用神道陣法,封住你的神像,然后留個口子,讓你自由進(jìn)出,這樣一來,神道陣法反而會成為你藏身的依仗,替你遮掩氣息?!?
“將來你若遇難,就往里面一躲,別人,甚至是其他邪祟,都未必能發(fā)現(xiàn)你?!?
黃山君愣了一下,心中恍然大悟。
它沒想到,原本用來與神明抗衡的“神道陣法”,竟然還能有這種用法。
不過細(xì)想也是。
正常的神明,堂堂正正受著香火,不必東躲西藏,也就不用靠這種方法棲身。
而墮入邪道的神明,又與神道修士敵對。
神道陣師自然會想辦法,將其徹底封印,不會留下一絲破綻。
將“封印”的陣法,轉(zhuǎn)而用來“藏身”,倒真的是奇思妙想。
黃山君心中贊嘆,又看了一眼墨畫,心中十分好奇。
也不知他這神道陣法,到底是從哪學(xué)來的……
黃山君想問,但很識趣地沒問。
以這小修士的精明,估計也不會告訴自己。
墨畫畫完后,果然在神像后面,留了一道陣法缺口,對黃山君道:“你進(jìn)去試試……”
黃山君皺眉。
它是神明,對這類克制神明的神道陣法,天然有著近乎本能的排斥。
更何況,這副陣法,還是出自摸不清底細(xì)的墨畫之手。
一旦進(jìn)去之后,被他封了進(jìn)去,就真的欲哭無淚了。
但被墨畫一雙澄澈的大眼睛看著,黃山君心中又有些慚愧。
罷了……
它咬了咬牙,到底還是化作一縷白煙,顫顫巍巍地,鉆進(jìn)了神像之中。
進(jìn)了神像之后,四周的陣法,仿佛如狹仄的山壁一般,讓它有些窒息和難受。
它有一種預(yù)感,一旦此時墨畫封住了陣法的缺口。
自己就會被困在這神像之中,受陣法封印,永遠(yuǎn)不能得見天日了。
黃山君心中惴惴不安。
好在過了一會,墨畫便道:“怎么樣?”
“還……還行……”黃山君道。
“嗯。”墨畫點(diǎn)頭,“那你出來吧,平時沒必要進(jìn)去,真遇到什么危難了,再進(jìn)去躲躲?!?
他也不知,黃山君寄身破廟中,到底在躲什么東西。
但多留個手段,總歸有個退路。
黃山君化作青煙,從封印中飄了出來,頓覺壓力驟減,長長舒了一口氣,而后向墨畫作揖,誠心道:
“多謝小友。”
“行了,我該走了,以后有空我再來看你?!蹦嫈[了擺手,便自山洞中離開了。
黃山君將墨畫送到破廟門口,心情一時有些復(fù)雜,最后猶豫良久,還是開口道:
“乾學(xué)州界,有尊邪神……”
“這個邪神,是不是長著羊角?”墨畫問道。
“是……”黃山君點(diǎn)頭,而后突然一愣,“你……你知道了?”
不僅知道了,我還見過了,甚至都“吃”過了……
“你怎么知道的?”黃山君有些震驚。
墨畫道:“我在附近州界,遇到過幾只小邪祟,他們似乎便是這邪神的爪牙。”
黃山君神色錯愕地看了眼墨畫,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