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宗之后,日子平靜。
墨畫每日照例修行,學陣法。
但閑暇之余,他還是對太阿、沖虛、太虛三門分立之前,那個擁有古老劍道傳承的宗門,十分在意。
于是他旁敲側(cè)擊,問了一圈人,想知道太虛門內(nèi),有沒有人知道這個古宗門的名字。
弟子之間沒人知道。
長老之間,包括荀子悠,荀子賢,還有溫婉的慕容長老,他都去問了,但他們也都說不清楚。
墨畫想來想去,只能去問荀老先生。
這日,墨畫向荀老先生請教完十九紋八卦陣法的要義,便趁機將這個疑惑問了出來:
“老先生,我聽別人說,我們太虛門的前身,是一個古老的劍道宗門,您知道這古宗門,叫什么名字么?”
荀老先生一怔,看著墨畫的目光有些奇怪,“為什么問這個?”
“我就是有點好奇。”墨畫道。
荀老先生的神色一時微妙起來,片刻后帶著一些悵然,嘆道:
“這件事太久遠了,那個名字,也不讓再提了,我也不知道……”
荀老先生嘴上說不知道,但墨畫看他的神情,又不像是不知情的樣子。
墨畫尋思片刻,忽而意識到什么,又問:
“您說‘不讓再提了’,是誰不讓再提了?”
荀老先生目光微凝,但沒再說什么,而是拍了拍墨畫的肩膀,“好好學陣法,其他的別問?!?
“哦?!蹦孅c頭。
老先生不說,而且也不讓問,那估計真的是有什么不可為人知的隱情。
荀老先生又看了眼墨畫,沉思片刻,終于沒忍住開口問道:
“你的神識,精進得如何了?”
墨畫如實道:“精進了一點,但很慢了……”
“是么……”荀老先生微微嘆道。
他知道,這個進度也是正常。
畢竟二品十九紋,已經(jīng)接近筑基的神識極限了,在此基礎(chǔ)上,每進一點,都極為不易。
修行是有邊際的。
一旦接近邊際,即便是能靠靈石和功法修煉的靈力,想精進都步履維艱,難如登天。
更別說是無功法可修的神識了。
但荀老先生還是有些遺憾。
墨畫忍不住問道:“老先生,我的神識,真的很重要么?”
荀老先生搖頭,神色溫和道:“沒什么,你安心修行便是,不必為其他事分心……”
有些事,現(xiàn)在還不能說。
也不能讓墨畫背上太重的擔子。
可說完,荀老先生忽然沉默了。
他凝視了一眼正在漸漸長大的墨畫,思索了片刻,忽而目光一閃,沉聲道:
“墨畫?!?
墨畫不由看向荀老先生。
荀老先生神情鄭重,緩緩道:
“乾學州界,波詭云譎,不久之后發(fā)生的事,很可能關(guān)乎我太虛門的興衰存亡……”
“此事因果亂雜,變故太多,誰也不知結(jié)果如何,因此,你神識每強一分,便多一分保障?!?
墨畫心中一震。
關(guān)乎太虛門興衰存亡?
他之前只猜到,事情不會小,但沒想到,竟然會如此嚴峻。
而且,這話還是高深莫測的荀老先生說出來的。
墨畫沉思片刻,認真地點了點頭:
“老先生,我明白了。”
……
從荀老先生處離開后,墨畫突然感覺,肩上的擔子重重的。
增強自己的神識,既然是關(guān)乎宗門興衰存亡的大事,那自己就更不能懈怠了。
不是自己要吃邪祟。
而是大勢所迫,不吃不行了。
吃一點還不夠,要猛吃一頓才行。
要抓緊時間了……
墨畫想了下,便給顧長懷傳書道:
“顧叔叔,你查過肖家了么?”
顧長懷:“這是道廷司的事,你不要問?!?
墨畫有些不開心,便道:
“顧叔叔,我都把水獄門,還有于長老的事告訴你了。你是不是也應(yīng)該講點義氣,把肖家的事告訴我一下,這樣才算是‘禮尚往來’?”
顧長懷沉默了。
被墨畫這么一說,他心中竟生出了一絲愧疚。
自己似乎的確是占了墨畫的便宜了。
思索片刻,顧長懷嘆道:“我可以跟你說,但肖家那邊,每梢⌒牡?。?
“肖家歷代修士,大多都在道廷司任職,精通刑獄之道,手段冷酷,更何況現(xiàn)在你手上,還有一條肖家的人命,所以能不跟肖家沾邊最好……”
“嗯?!蹦嫷?,“我明白的?!?
顧長懷嘆了口氣。
他也不知,墨畫是真明白,還是假明白,但他還是開口道:
“我查過了,這些事里,的確有肖家的影子。”
“葉錦的兄長,就是那個叫葉繡的,他死在煙水河上時,葉家到道廷司銷籍,負責處理的執(zhí)司,就是肖家的人?!?
“另一邊,過江龍殺了化名為‘林公子’的葉繡,這個案子當初也是肖家的人在經(jīng)手?!?
“而恰巧,經(jīng)手這兩件事的,是同一個人?!?
“這個人,將一件案子,處理成了毫不相干的兩件事?!?
“而這個人,你也認識……”
“我也認識?”墨畫一愣。
肖家那邊,他也沒幾個認識的,莫非是……
“哮天犬?”墨畫問道。
肖家那邊,他有印象的人,除了笑面虎,就是哮天犬。
笑面虎,是乾學州界道廷司里,那個滿臉帶笑,但皮笑肉不笑的肖典司。
哮天犬,是肖家那個剛?cè)肼毜劳⑺?,便有一堆人替他賣命爭取功勛的,前途無量的嫡系天驕――肖天全。
笑面虎是典司,不可能事事親力親為。
那除此以外,就只能是哮天犬了……
顧長懷無奈,“跟你說過了,別亂起外號。”
“不怪我,是他這個名字起得不好……”墨畫振振有詞。
肖天全,哮天犬,幾乎是一個聲調(diào)。
顧長懷說不過墨畫,只能默許了,而后接著道:
“不光葉家的事,癸水門那邊,肖家也的確與他們交從甚密。甚至不少肖家弟子,本身就是癸水門出身,學的是癸水門的傳承?!?
“不只如此,我翻了乾學州界,近來兩百年內(nèi)的卷宗,發(fā)現(xiàn)里面很多涉及罪修的案子里,也都有肖家的手腳。”
“有的罪修,被抓了,但查無罪證,又給放了;有的被判了死刑,在行刑之前,卻莫名暴斃在了道獄里;甚至有些罪修,身份可疑,一人有兩個名號,或兩人共用一個名號,也都是肖家在案宗里做了善后……”
墨畫皺眉,“肖家做這些事,不會有人查么?”
顧長懷漠然道:“沒人會查?!?
墨畫微怔,琢磨了下,大概明白了。
道廷司機構(gòu)冗余,大多人浮于事,一些撈不到油水的差事,自然得過且過,能糊弄過去就行。
肖家只要做得隱蔽,明面上過得去,誰也不會閑著沒事干,翻這些舊賬。
更何況,翻這些舊賬,還會得罪道廷司的巨頭――肖家。
只要帶點腦子的人,就不會去觸這個霉頭。
“死掉的那個執(zhí)司呢?”
“哪個?”
“我炸死的那個……”墨畫默默道。
死了個人,肖家應(yīng)該有所反應(yīng)。
顧長懷神情復雜,傳書道:
“肖家自己來銷籍了,說是他們一個肖家子弟,在煙水河參與剿匪,盡力死戰(zhàn),卻不幸死在了一個‘窮兇極惡’的水匪手里。”
墨畫:“這個‘窮兇極惡’的水匪,不會就是我吧……”
顧長懷:“你自己知道就好?!?
墨畫:“……”
顧長懷:“因此,這件事明面上就揭過了,但背地里,肖家肯定不會善罷甘休,你自己小心,千萬別說漏嘴了,惹火燒身?!?
墨畫:“我知道了,謝謝顧叔叔?!?
該說的都說完了,顧長懷便道:
“我還有事,不聊了。道廷派了個典司下來,十分難纏,脾氣也相當惡劣,我這些日子,也會比較忙,你自己好自為之?!?
道廷派下來的典司?
墨畫還想問這個典司是誰,顧長懷那邊,已經(jīng)沒了音信了。
墨畫搖頭。
顧叔叔這個人,一點也不坦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