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你一眼,就差點(diǎn)殺了你?
沈慶生一口氣憋在嗓門,胸口堵得一句話說不出。
沈守行失望地看了他一眼,而后神情肅然道:“你老實(shí)交代,是不是背著我,偷偷學(xué)了什么?”
看人一眼,就能殺人這種事,沈守行自然不可能相信。
墨畫是筑基后期,他這兒子也是筑基后期。
兩人修為相當(dāng),甚至若論靈根,靈力,功法和道法,他這個兒子,都要更勝一籌。
怎么可能被看了一眼,就心智失常,囈語癲狂,失態(tài)成那副德行?
筑基修士,也不可能會有這種手段。
大概率,是他這兒子自己的問題。
沈守行深深看了自己的兒子一眼。
他平日太忙了。
身居要位,本就事務(wù)繁多,一舉一動都被人盯著,別說更進(jìn)一步,甚至只想保住自己的利益,都要費(fèi)盡心機(jī),無暇他顧。
他沒辦法盯著自己的這個兒子,不知道他平日里都做了什么。
但世家子弟的紈绔習(xí)性,他豈能不知。
一想到那“走火入魔”般的模樣,沈守行真的有點(diǎn)懷疑,他這個兒子,是不是為了尋求刺激,修了什么見不得光的道法,以至于動手之時,突然經(jīng)脈錯亂,神智癲狂了。
這種事可是大忌!
若不暴露還好,一旦暴露,被人察覺,他這個兒子就廢了。
被逐出宗門不說,嚴(yán)重點(diǎn),甚至?xí)荒ㄈプ遄V,乃至于被打入道獄。
這樣一來,他這唯一的兒子,就等于被判了“死刑”。
他奮斗這么多年的基業(yè),無人繼承,無人傳承,最終全都只能付諸東流。
沈守行的目光,越來越嚴(yán)厲。
沈慶生臉色蒼白,目光慌亂,“爹,我沒有……爹,我是你兒子,你怎么可以不信我,去信那個小雜碎的胡亂語?”
沈守行微怒道:“閉嘴,不許再出不遜!小雜碎,小雜碎的,你可知他是什么人?”
“不就是太虛門的一個尋常弟子么?”
沈守行冷笑,“陣道魁首,老祖青睞,也是尋常弟子?”
沈慶生一臉不服,譏笑道,“什么陣道魁首,那是他運(yùn)氣好,有老祖給他走后門,若非如此,他一個筑基中期,憑什么贏得了我那些乾道宗的師兄?”
沈守行斥責(zé)道:“那你為什么不運(yùn)氣好,你為什么不得個陣道魁首?”
“我……”沈慶生一滯,而后梗著脖子,“若有老祖抬舉我,給我走后門,得個陣道魁首,又有何難?”
沈守行深深吸了口氣。
這個兒子,真是養(yǎng)廢掉了。
從小養(yǎng)尊處優(yōu),不可一世,一切都得來的太容易了,所以根本不知道珍惜。
因?yàn)椴辉嬲龏^斗過,所以看不起別人的努力,看不出別人的實(shí)力。
沈守行嘆了口氣,也懶得多說了,只嚴(yán)肅告誡道:“其他我不管,但那個墨畫,你絕不許再去招惹。”
“爹!他……”
“閉嘴!”
“爹!”沈慶生不服,“我們是沈家,乾道宗世襲,區(qū)區(qū)太虛門,有什么可忌憚的?”
沈守行厲聲道:“我們是沈家,但沈家不是我們的。乾道宗世襲,但你也不過只是乾道宗的一個弟子?!?
“你哪來的膽子,敢看不起八大門之一的太虛門?敢不敬畏他們的老祖?”
“當(dāng)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沈慶生一臉不屑,顯然一句話沒聽進(jìn)去,暗恨道:
“這個太虛門的小子,與麟公子有過節(jié),他不給麟公子的面子,我非得給他點(diǎn)顏色看看?!?
沈守行道:“我將你送到麟公子身邊,是讓你仗著他的身份,結(jié)交人脈,一步步向上爬?!?
“麟公子,那是真正的公子,不要以為你們真的是一類人?!?
沈慶生一臉桀驁,沒有說話。
沈守行也懶得再說了,“我盡于此,太虛門的墨畫,你不許再得罪,否則我就將你關(guān)禁閉,停你三個月的靈石用度。”
沈慶生急了,“爹,我是你親兒子!你不幫我便罷了,怎么還胳膊肘往外拐,維護(hù)那個小……”
沈守行眉眼一變,不怒而威。
沈慶生知道他爹是真的生氣了,當(dāng)即不敢再多,但同樣一臉頑固。
沈守行嘆了口氣,揮了揮手,“下去吧。”
“是……”沈慶生草草行了個禮,便退下了。
沈守行看著沈慶生的背影,眉頭緊皺,待沈慶生離開,他招了招手,喚來一個親信,吩咐道:
“你去盯著,別讓他亂來?!?
“是,長老?!?
親信領(lǐng)命下去了。
沈守行站在華麗但空曠的書房內(nèi),只覺諸事繁雜,內(nèi)心卻空蕩蕩的。
“辛辛苦苦,爬到這一步,不知付出了多少代價,不知忍受了多少屈辱,不知犧牲了多少……”
“到頭來……這一切,到底又是為了什么……”
沈守行目光孤寂,喃喃道。
……
太虛門。
墨畫照常修行,上課,畫陣法。
空閑的時候,他便給顧長懷傳書,問了下樊進(jìn)樊進(jìn)的事。
“樊典司?”
“嗯,”墨畫道,“圍剿魔宗,他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應(yīng)該有不少功績吧,為什么他想平調(diào),道廷司也不同意?”
顧長懷沒有回答,而是奇怪道:“你跟樊典司是怎么認(rèn)識的?”
宗門的各個長老也就罷了,他是宗門弟子,又得老祖青睞,多認(rèn)識一些也正常。
怎么現(xiàn)在,連一個偏遠(yuǎn)地方的典司,他也能認(rèn)得?
這個交際能力,是不是有點(diǎn)過分了?
墨畫道:“偶然碰到的,一起喝了茶,吃了頓飯,就認(rèn)識了。”
顧長懷沉默了。
墨畫又問:“平調(diào)的事,道廷司為什么不同意?”
顧長懷想了下,道:“我問過了,似乎是上面有人打了招呼?!?
“打招呼?”墨畫沉吟,“打了招呼,不讓樊典司調(diào)離孤山城?”
“有可能,但也有另一個可能……”顧長懷沉聲道,“是孤山城現(xiàn)有的所有執(zhí)司,典司和掌司,都不能調(diào)動。”
墨畫心中微凜,越發(fā)確定孤山城有問題,而且可能還是大問題。
“誰打的招呼?沈家?”墨畫問道。
“未必?!鳖欓L懷道。
墨畫不太明白,顧長懷便為他解釋道:“道廷司,涉及道廷權(quán)柄,里面的人,成分復(fù)雜,有時很難單從表面上,看出一個人的目的和立場?!?
“有人不姓沈,但可能為沈家做事?!?
“有人姓沈,但可能謀求的,是別家的利益?!?
“權(quán)力在變,利益在變,人的立場,也一直在變。真真假假,很難分清。”
“哦……”墨畫心里嘀咕。
顧叔叔看著情商低,沒想到懂的還挺多的。
顧長懷有些疑惑道:“你問這些做什么,樊進(jìn)托你來打聽的?”
“沒有,我就是好奇,所以找你問問?!蹦嫷?。
顧長懷不置可否。
“對了,顧叔叔,”墨畫想了想,又問道,“你覺得,樊典司這個人怎么樣?”
“你說哪方面?”
“品行和能力,以及在道廷司的前途?!?
顧長懷沉吟片刻,道:“樊進(jìn)此人,為人機(jī)敏,吃苦耐勞,也敢拼命,能力是有的?!?
“若是在世家,像他這樣肯鉆營,肯努力,混得自然不差?!?
“但問題就是,他出身不好,在道廷無人,本身資質(zhì)也一般,修的功法,養(yǎng)的法寶,都有些不上不下,若無大機(jī)緣,恐怕很難有什么前景……”
顧長懷說得很中肯。
他是世家出身的典司,常年身先士卒,接觸的人不少,什么人,什么命,有沒有出路,他心里大概都有數(shù)。
墨畫點(diǎn)了點(diǎn)頭。
“你是不是,有什么別的打算?”顧長懷問墨畫。
以他對墨畫的了解,墨畫不可能無緣無故的,對一件事上心,他若問了,肯定有自己的算盤。
“也沒什么,就是……”墨畫頓了片刻,想到了一個說法,“結(jié)個善緣?!?
膳樓里,樊進(jìn)能頂著沈家的壓力站出來幫自己,墨畫自然也承他這個人情。
別人對他好,他就對別人好。
別人對他壞,他也對別人壞。
以德報德,以直報怨。
這是行事的基準(zhǔn)。
因此在力所能及的范圍內(nèi),他幫幫樊典司的忙,也是情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