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既怕申屠傲,吸收了青龍之力,反殺了荀子悠長老幾人。
又怕荀子悠長老他們太過用力,毀了申屠傲身上,那洗去了妖邪之氣,漸趨完整的青龍陣紋。
但事到如今,局勢千變?nèi)f化,場面也不太可能遵照他的意圖發(fā)展了。
又過了數(shù)十回合,在荀長老和熊羆妖修的配合下,沈守行長劍一蕩,掀起重重劍氣,凝為一道劍幕,徹底隔斷了青龍之氣,與申屠傲之間的共鳴。
申屠傲身上的陣紋,也停止了真正的“龍化”。
幾人也開始了真正的生死廝殺。
場間的戰(zhàn)斗,也越發(fā)慘烈。
沈守行,荀子悠,熊羆長老還有申屠傲身上,全都開始負(fù)傷,而隨著廝殺的激烈,傷勢也在一點點加重。
他們的靈力和血?dú)猓苍谝稽c點損耗。
高手間的交鋒,打到最后,往往的拼的是毅力和耐力。
申屠傲以一敵三,縱使他毅力再堅,肉身再強(qiáng),久戰(zhàn)之下,也必然處于劣勢。
換其他任何一個金丹后期修士,都無法支撐這么久。
終于,又廝殺了數(shù)百回合,申屠傲的血?dú)?,又開始見底。
沈守行抓住機(jī)會,一劍破了他的龍鱗,刺中了他的心脈,但申屠傲肉身宛如鋼鐵,這劍破了他的麟皮,卻貫穿不了他的胸口。
申屠傲怒吼一聲,便想反抗。
恰在此時,熊羆長老臂如狂蟒,絞住了申屠傲半邊身子。
荀子悠見縫插針,一劍釘住了申屠傲的左肩。
本就重傷在身的申屠傲,一時掙扎不得,怒意噴張,龍吼呼嘯,宛如困獸。
沈守行只要拼盡全力,再補(bǔ)一劍,就能貫穿他的心脈。
到了那時,申屠傲即便不死,也是重傷。
可恰在此時,沈守行卻劍鋒一轉(zhuǎn),砍向了一旁的荀子悠。
這一路以來,荀子悠其實一直提防著沈守行,但圍殺申屠傲,經(jīng)歷連番苦戰(zhàn),他心中多少有些疏忽了。
因此這一劍,他多少有些猝不及防。
待荀子悠反應(yīng)過來,沈守行的劍光,已經(jīng)直奔他的心脈而來。
這是金丹巔峰的一劍,還是突施冷箭,其他人沒預(yù)料到,即便預(yù)料到了,也根本攔不住。
但因為心中有過提防,本能尚在,千鈞一發(fā)之際,荀子悠便下意識地攘爍鏨懟
沈守行的長劍,便偏了幾寸,刺在了荀子悠的肩膀上,劍氣絞殺著他的血肉。
荀子悠只能丟下申屠傲,抽身后撤。
熊羆長老一人壓制不住申屠傲,也不得已后撤數(shù)丈。
申屠傲掙脫了束縛,緩緩起身。
一時間,四人各自為陣,各自秉持著殺意,互相戒備了起來。
荀子悠瞥了一眼肩膀上的劍傷,而后看向沈守行,冷聲道:
“沈長老,你這是何意?”
沈守行神色冷漠,心中可惜。
這個荀長老,警惕性還是太高了,一路上到現(xiàn)在,只給了這么一次機(jī)會。
盡管如此,這一劍還是被他給躲了。
否則長劍貫心,劍氣再一絞,他差不多就能交代在這里了。
沈守行默然看著荀子悠,事到如今,他也不必遮遮掩掩了,便淡淡道:
“為了我沈家,怕是要為難荀長老,留在這孤山墓底了?!?
荀子悠并不意外,目光如劍,“這么說,這一切,真的都是沈家做的了?”
“是你沈家,制造了礦難,坑殺了數(shù)以十萬計的礦修,而后又用墓葬,將這礦坑封住,讓這些苦難的礦修,死后也永不見天日?!”
荀子悠語氣中帶著怒意。
眾人神色一變,墨畫心頭微顫。
沈守行則目光暗淡,一不發(fā)。
“你不說話,是默認(rèn)了?”荀子悠目光一凝,而后面帶譏諷,“你沈家,當(dāng)真好大的氣魄,整個礦山,那么多無辜修士……說殺,就殺了……”
荀子悠又注視著沈守行,“孤山是你負(fù)責(zé)的,而你以不到羽化的境界,就能擔(dān)任沈家的實權(quán)長老,想必曾立下過天大的功勞。這個功勞,想必就是坑殺了這些礦修吧?”
“當(dāng)年這個礦難,是你沈守行,你這個沈長老,一手策劃并執(zhí)行的吧?”
荀子悠語氣冰冷,但卻壓抑著怒氣。
此一出,場面死寂。
在場的所有人,都沒有說話。
即便此前不知道,但進(jìn)了墓葬,進(jìn)了萬人坑,看到了那么多尸祟,以及堆積成山的尸體,眾人的心里,或多或少,早就有了推測。
只不過,沒人點破而已。
假裝不知道,還能暫時掩蓋一下事實。
一旦點破,坐實了沈家的所作所為,那幾乎立刻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沈家肯定會滅口。
孤山礦難,十萬以上的散修慘死。
這等驚天的惡行,幾乎足以動搖沈家的根基。
道廷那邊,絕對不會放過沈家。
沈家也會面臨各方詰難,顏面徹底掃地。
而從現(xiàn)在看來,沈守行其實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讓眾人,活著走出孤山。
樊進(jìn)頭皮發(fā)麻,心中苦澀。
他最壞的預(yù)感,還是應(yīng)驗了。這個劫,到底還是沒躲過去。
一旁的顧師傅心中發(fā)涼,與此同時,還有無比的憤怒。
他氣得渾身發(fā)抖,幾乎是咬緊牙關(guān),一字一句道:
“孤山數(shù)以十萬計的散修,就這么被全部坑殺了,死在了這暗無天日的礦坑里……”
“沈守行,你的良心,真的能過得去么?你真的不怕……遭報應(yīng)么?”
沈守行神色漠然,但他的額頭,卻在不停跳動,內(nèi)心掙扎著,似乎也不想回憶起,這過往的噩夢。
那么多礦修,被坑殺至死時的景象,那一張張迷茫,無助,孤獨(dú)和絕望的面容,又突破塵封的記憶,浮現(xiàn)在他腦海中。
這些,是他親自下的決定,等同于他親手,造下的殺孽。
沈守行的心性,生出一絲裂痕。
但他的臉上,仍舊麻木而冷冽,“我……不得不這么做?!?
荀子悠冷笑。
沈守行并不理會這份譏諷,而是輕輕嘆道:
“在天才云集的大世家中,要想向上爬,究竟有多么不易,不身處其間,根本不會明白?!?
“尤其是出身不好,血脈庶出,位于家族權(quán)力邊緣的子弟,向上爬,更是難如登天?!?
“什么好東西,都是別人的?!?
“你只能跟在別人后面,分一些別人不要的殘羹冷炙,還要卑躬屈膝,感恩戴德……”
沈守行的眼中,露出一絲憤怒和痛楚。
“我嘗過這種滋味,所以我不想過這種日子,我也不想,我的兒子,孫子,將來也過這種日子?!?
“所以,我要往上爬,不惜一切地向上爬?!?
荀子悠默然,而后淡淡道:“所以,這孤山十萬礦修,就成了你向上爬的墊腳石?”
“我本也不想殺他們?!鄙蚴匦欣淠溃拔也⒎菫E殺之人,但他們鬧得太大了,甚至搞得不可收拾,再這樣下去,大量散修,會發(fā)展成暴民與流民,沈家安置不了他們,自然只能有一條路走……將他們連同孤山,一同埋葬。”
顧師傅怒意上涌,“你們沈家,占了他們的山,奪了他們的礦,逼得他們走投無路,反倒怪他們鬧事?”
沈守行道:“山,是他們自己丟的,礦,是他們自己賣的,散修短視,為了一時之利,丟了立命之本,與我沈家何干?”
“你……”顧師傅怒意塞胸,手指顫抖地指著沈守行,一句話說不出來。
荀子悠冷聲道:“無論以何種理由,你也不能喪心病狂,將如此多的散修,全都坑殺了……”
沈守行漠然片刻,輕聲嘆道:“他們……沒用了啊……”
“挖掘礦山,我沈家有大型靈械,不用他們出力?!?
“他們本就窮苦,從他們身上,又賺不到靈石?!?
“唯一有價值的,就是他們世代生長的孤山,但他們也因一時私利,全都賣掉了?!?
“你自己想想,他們……還能有什么用?”
“再加上,這些又餓又窮的散修,還會鬧事,這樣一來,我更沒辦法留他們。”
“留著他們,對我沈家,對道廷司,對孤山,乃至對整個乾學(xué)州界的安定,都沒好處?!?
“修士要進(jìn)步,世家要發(fā)展,修界要繁榮,自然就需要,踩著這些底層的尸骨?!?
“自古以來,皆是如此。”
“只是有人能看到,有人看不到罷了。”
“能看到的人,無能為力;看不到或不愿看到的人,無動于衷……”
(本章完)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