識海之中,道碑之下。
墨畫凝神打坐,平復(fù)心神,待道心如明鏡,不悲不喜,波瀾不驚,渾然無漏之時,這才伸手握住那縷,金光溢彩的三品神髓,一口吞下,頃刻煉化。
三品神髓,看似只有一縷,但卻磅礴精純至極。
一股極精純的神念,瞬間充斥全身。
純金的髓質(zhì),融入墨畫神念化身的四肢百骸之中,一點點修補他在孤山邪胎之戰(zhàn)中,損耗掉的神髓。
一縷縷秉天地而生,融于神明之道的,無意識的先天法則,也在一點點融入墨畫的本源。
就像是,在修補一個“先天殘缺”的神明。
又像是,在使一個不是神明的“神明”,完成本質(zhì)的蛻變。
墨畫心神通明,神性漸得圓滿,神念化身也在由這三品神髓,一點點滋養(yǎng),并且一步步補全。
阻礙他許久的神念瓶頸,也開始松動。
天道的法則,也沒了壓制。
仿佛冥冥中的天道,允許他突破境界了。
恍惚間,墨畫明白過來了。
為什么,自己之前明明只差了一絲,但無論怎么磨煉識海,怎么吞噬神識,都突破不了二十紋。
那是因為嚴格來說,他現(xiàn)在的神念,已經(jīng)是接近“半神”的存在了。
天地萬物,發(fā)展演變,皆遵循天道。
人與神,演變的“道”是不同的。
他的肉身,還是人。
但他的神念,已經(jīng)脫離了尋常“人”的范疇。
天道對他的要求,自然就跟尋?!叭恕辈煌?。
尋常修士,天天練陣法,磨煉識海,再吞噬那么多念力,肯定早就達到二十紋了。
但他不一樣。
必須吞噬三品神髓,滋養(yǎng)神識,充盈神格,補足道化,使自己的神念,在“質(zhì)”的層面上,更進一步,甚至達到“神明”的標準。
這樣,天道才會允許他突破境界。
明白過來后,墨畫有點不開心。
自己明明就是人,突破個神識的境界,卻搞得這么嚴苛。
天道這分明就是在“種族”歧視。
不過,他一個筑基小修士,也沒法找天道說理去。
他也只能遵從既定的天地法則,讓自己的神識,一步步這樣衍變下去了。
最終究竟會衍變成什么樣,墨畫也不好說。
但既然走的是“神明”的框架,想來也不會弱到哪。
墨畫靜下心來,繼續(xù)煉化神髓,將其一點點消化,將神髓中包含的神念,法則,道化,神性等等,全部化作養(yǎng)分,用來滋養(yǎng)并壯大自己的神識。
他的神識,在一點點壯大。
他神念的本源,也在經(jīng)歷道化法則的淬煉,煉去雜質(zhì),變得越發(fā)純粹。
本源的顏色,也在這種“洗筋伐髓”般的“淬煉”之中,無限接近于“純金”。
金無足赤,人無完人。
可墨畫的神念,正在淬煉中,一點點向著“純金”演變。
這個過程,極為緩慢。
越到最后,越是差那一絲絲,“淬煉”的速度越慢。
但墨畫并不著急。
天道有常。
瓜熟自然蒂落,水到自然渠成。
領(lǐng)悟天道,順其自然,當成則成,不必急于求成。
秉承這種自然而然的心態(tài),墨畫心境平和,神念清明,也剛好利用這個機會,去細細體會,神識中的這種變化。
體會神明的神念,是如何經(jīng)過淬煉,完成道化的演變的。
這一點,天賦異稟的神明,先天自具,所以不需要去學(xué)習(xí)和領(lǐng)悟。
但墨畫本質(zhì)上,不是神明。
這些神明先天具備的東西,在神明看來理所當然的道化,對墨畫來說,卻是完全陌生的法則。
所以,他在看,在學(xué),在思考,在領(lǐng)悟。
在領(lǐng)悟這些法則。
在思考,神明法則的本質(zhì)。
這也是只有人,才能做到的事。
而在這種領(lǐng)悟中,墨畫對“道化”的認知,進一步深化。
一些神髓的法則,化作養(yǎng)分,融入了他的潛意識中,不知不覺中,他神念中的,最后一縷“雜質(zhì)”,也被徹底煉化,化作了無暇的金色。
至此,墨畫的神念通體純金,純粹無暇,璀璨奪目。
瓶頸徹底粉碎,消弭無蹤。
金色的“神明”大道,從天而降,鋪在墨畫的命格之道上,與他身為“人”的道路,兩相交錯,融在一起。
神道與人道,交融共鳴。
墨畫的神念,至此,終于到了二十紋。
二十紋,神識結(jié)丹!
那一瞬間,天地異變。
一道神念金光,沖天而起,如長虹貫日,白晝天明,照亮了太虛山的整個夜空。
而后金光向四周蔓延,開支散葉,顯化為了一尊金光溢彩,法則流轉(zhuǎn)的,純金色的神權(quán)之樹。
這神權(quán)之樹上,綻開的并非枝葉,而是陣紋!
以陣紋為枝葉,以陣樞為枝干,以先天法則為陣眼的一棵,通天徹地,金華璀璨的神權(quán)之樹。
大道的法則,在其間流轉(zhuǎn)。
金光蔓延,千陣萬法,宛如千樹萬樹梨花綻開,鋪天蓋地,遮蔽了整座太虛山。
但這種驚人的畫面,是神念中的景象。
大多數(shù)筑基弟子,根本看不到。
他們還沉浸在夢鄉(xiāng)中,偶爾也有抬頭望天的,可看到的,仍舊只是安靜的太虛山,清涼的月色,幽深的山庭,和一片靜謐的黑夜。
金丹長老,能隱隱感到一股心悸。
但當他們抬頭望天,也只能隱隱看到,一絲絲若有若無,不知所以的光芒。
唯有羽化境修士,才能看到一些神念跡象。
看到一縷縷刺眼的金光,看到一些,既像是“樹枝”,又像是“陣紋”的紋路。
小書院內(nèi),正在秉燭夜讀的太虛掌門,此時就皺著眉頭,看著天外,神情茫然不解。
“這是……什么東西?”
“異象?”
“不太像……零零碎碎的……”
“怎么會出現(xiàn)在我太虛門?是誰弄出來的……”
太虛掌門眉頭緊鎖。
小書院外,大白狗猛然驚醒之后,便震驚不已,沖著天空,“汪汪”直叫。
長老居。
荀老先生還在推演羅盤,思索沈家的事,下一瞬,宛若黑夜之中,朝陽當空,璀璨至極的金光,通過窗戶,涌進了屋內(nèi),將整個屋子,照得明明煌煌。
荀老先生一愣,轉(zhuǎn)過頭去看向窗外,當即雙目失神,整個人都呆住了。
洞虛的神念,讓他看到了全貌。
他看到了,漫天璀璨的光芒中,那棵枝葉展開,通天徹地,遮蔽了整個太虛山的金色法則巨樹。
金色巨樹之上,每一處枝葉,都是一副副陣法,一道道陣紋,勾連成一片,神秘而玄妙。
這等唯美壯觀,神圣莊嚴,且大道意蘊深厚的宏大景象,一時間讓他這個洞虛老祖,也感受到了難以喻的沖擊。
荀老先生呆呆地看著,眼睛都忘了眨。
直至漫天璀璨的景象消失,夜色籠罩山間,天地重歸靜謐,荀老先生才回過神來。
適才驚人的殘像,還印在腦海,如今歸于虛無,荀老先生心中,竟不由得生出悵然若失之感。
但與此同時,一股難以置信之感,又油然而生。
“發(fā)生了什么?這是……天地異象?”
“什么異象?”
“有人結(jié)丹?不,不可能,結(jié)丹的異象,怎么可能如此宏大?”
“那是有人羽化,還是洞虛?”
“我太虛門內(nèi),也沒這號人物啊……”
荀老先生怔怔看著窗外,看著靜謐的夜空,看著幽靜的太虛山庭,忽而愣住了,覺察出了一絲違和。
“不對……”
“如此驚人的異象,為何山門會如此安靜?”
弟子們沒有喧鬧,長老們沒有外出,整個太虛山,仍沉浸在夜色中,安詳而靜謐,和往常一般。
“他們……看不到?”
“這是……神念異象?!”
唯有羽化真人,乃至洞虛老祖以上修士,才能親眼看到的,由神念構(gòu)成的天地異象?
荀老先生心頭一窒,呼吸都放緩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為何我太虛門,會生出這種神念異象……”
荀老先生還沒仔細琢磨,一個名字就自然而然從心頭跳了出來:
“墨畫!”
太虛門內(nèi),唯一神識古怪,非同尋常的,就是墨畫了。
“是墨畫身上,發(fā)生了什么?這個異象,與墨畫有關(guān)系?”
荀老先生覺得不可能,但眉頭緊皺,實在放心不下,索性丟下羅盤,身形一閃,消失在了原地……
……
弟子居內(nèi)。
專心突破的墨畫,對異象的事,還一無所知。
金光漫天璀璨,長夜如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