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荒古文字……怎么學(xué)?”
從哪里去學(xué)?
誰會教自己?
墨畫皺眉,考慮了半天,還是沒頭緒。
屠先生應(yīng)該是會的。
若是屠先生還活著,自己也還在血祭大陣?yán)锔麑W(xué)東西,替他“打工”,彼此之間的關(guān)系也處在“友好期”,說不定真的可以旁敲側(cè)擊,向屠先生請教一下大荒古文。
但問題是,屠先生已經(jīng)被崩死了。
這個可能性,從根本上被抹去了。
墨畫又將骨簡貼在額頭上,感知了一下里面的內(nèi)容,還是一頭霧水。
“文字”這種東西,大抵比較抽象,不會就是不會。
若沒有系統(tǒng)的傳承去學(xué),根本不知道大荒的古族人,到底是以什么樣的腦回路,來創(chuàng)造并記載這類文字的。
而骨簡中,只有晦澀的古文字記載,并沒有陣紋的圖形。
不知那所謂的蠻荒古陣圖,被隱藏在了哪里。
在情況不明的情況下,墨畫也不太敢輕舉妄動,害怕自己神念太強,動作太粗暴,將這骨簡給弄壞了。
情況就有些僵住了。
“要不,請教下荀老先生?”
墨畫心中沉吟。
可是之后幾天,荀老先生似乎是在忙碌著什么大事,一直不曾現(xiàn)身。
墨畫被“禁足”,一時也出不去,只能抱著骨簡干瞪眼。
大概過了五日后,荀老先生才來看墨畫,檢查了一下墨畫的傷勢,見墨畫氣色好了許多,眼眸清澈,命格也不逆亂,稍稍點了點頭。
但荀老先生全程眉頭緊皺,一臉疲憊。
墨畫見狀,心念一閃,便好奇問道:“老先生,您在忙血祭大陣的事么?”
荀老先生微怔,本不想多說,但念及墨畫雖小,但牽扯進(jìn)的大事卻太多太多了,甚至很多大事,都與他息息相關(guān)。
有些秘密,跟他聊聊也無妨。
荀老先生頷首,輕聲嘆道:“血祭大陣,是大災(zāi)禍,雖然災(zāi)禍消弭了,但造成的損失,還是不可估量,也有大量善后的事要做……”
“死去的修士要安葬,尸體要焚燒,以免發(fā)生瘟變,或者尸化?!?
“戰(zhàn)亡的道廷司,世家和宗門的修士和弟子,也需要撫恤。”
“被邪氣和血氣污染的土地,要想辦法重新凈化。”
“崩塌,變形,或直接被滅解的山川,也要重建?!?
“破損陣法的城池要修復(fù),很多無家可歸的散修,也要安置……”
殺戮,破壞這種粗暴的事,有時候做起來容易。
但在破壞之后重建,給流離失所的人,一個安身之處,讓大家能繼續(xù)生存下去,這種看似“平平無奇”的瑣事,卻要復(fù)雜而且艱難得多。
而且,勢必要花費大量靈石。
荀老先生見墨畫眉頭緊皺,便安慰道:“這些你就不必操心了,你做的事已經(jīng)夠多了,功德也足夠大……”
當(dāng)然,殺孽也足夠深罷了。
荀老先生心中默默道,而后繼續(xù)叮囑墨畫:
“你只要記住,不把你做的事,泄露出去就行,免得引禍上身?!?
“我不會被懷疑么?”墨畫問。
荀老先生道:“這世間,修士大能和隱世高人無數(shù),你只要不冒頭,一些離奇的事,自會有人替你背鍋。”
甚至這荒天血祭之災(zāi),可能本身在暗中,就有其他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大能在操盤。
只不過,眾人身在局中,不曾看清罷了。
這一點,荀老先生有預(yù)感。
即便是墨畫,也隱隱有些察覺。
“嗯,”墨畫點頭,而后突然想起了什么,“對了,荀老先生,論劍大會的事怎么樣了?”
“是我們太虛門贏了么?”
荀老先生剛想開口,忽而看了眼墨畫,反問道:“這件事……在你原先的推衍中,會如何發(fā)展?”
墨畫一怔,“要我說么?”
荀老先生頷首,“你先說。”
見荀老先生目光平和,墨畫便道:“當(dāng)時,我一劍劈出去,大抵會有幾種情況?!?
“一,是會直接抹殺沈麟書他們的神念,要了他們的性命?!?
“但這種情況不太可能,他們是有長生符的?!?
“所以,這一劍,大概率只是碎了他們的長生符?!?
“碎了長生符之后,仍舊有幾種情況:”
“一是沈麟書幾人識海被廢,會一直昏迷,直到論劍結(jié)束。”
“二是,會讓他們顯出‘原形’……”
墨畫沉默了片刻,緩緩道:
“沈麟書這些天驕,背地里有些見不得人的勾當(dāng),他們……是上過胭脂舟的,識海中必定會被污染,有邪神的邪念,只是被以高明的手段,封印在識海里罷了?!?
“這一劍,即便不廢了他們,但只要破開他們識海,讓這些邪孽的因果外泄,被其他羽化真人,或洞虛老祖發(fā)現(xiàn),那他們肯定會遭論罪,沒法再論劍了?!?
“最差的情況下,即便廢不了他們,也沒辦法讓他們的邪念現(xiàn)形,至少碎了他們的本命長生符,讓他們元氣大傷?!?
“只要四大宗這四個絕頂?shù)奶祢溤獨獯髠?,后續(xù)的天字論劍,就完全由我說了算,勝負(fù)也由我太虛門拿捏?!?
“另外,還有一種情況……”
墨畫想了想,又道,“那就是,我劈碎長生符,引動洞虛法相,洞虛法相會殺我,而我是論劍弟子,五品論道山大陣必會為了護(hù)我,與洞虛法相對戰(zhàn)?!?
“洞虛級別的大陣和法相之戰(zhàn),必是驚天動地,平山倒海。整個論劍場地,估計都會被廢掉?!?
“這樣一來,后續(xù)的論劍,也就不得不終止。”
“而如果論劍至此終止,那就會按照當(dāng)前的成績,來定最終論劍排名?!?
“我們太虛門,前期成績很好。修羅戰(zhàn)中,大多數(shù)弟子都活到了最后,我更是最后一個修羅戰(zhàn)的幸存者,這樣算起來,我太虛門的勝點,肯定是最多的……”
……
“以上種種情況,我都仔細(xì)推衍過了?!?
“涉及的因果,還有種種變數(shù),大抵也在掌控之中?!?
“因此,只要我能一劍,斬碎沈麟書幾人的本命長生符,那最后論劍第一的名頭,便一定是我太虛門的?!?
墨畫口齒清晰,條理分明,目光透徹,不疾不徐地將這所有因果思慮,全都說了出來。
荀老先生神情怔然。
他看著墨畫,猶帶著少年氣的面容,深邃如潭水的眼眸,以及那股于因果之中,思慮深密,并掌控一切變數(shù)的從容,心中涌起深深的感慨。
他猜到墨畫做這一切,定是有所考慮的。
但他沒想到,墨畫思慮得,竟然會這么深。
他這個年紀(jì),自記事起滿打滿算,也就二十個春秋的閱歷,便已然如此心思縝密,心智如妖。
若是再活上百年,乃至上千年,修為更高,衍算之力再強,對因果的洞悉更深,又該是何等逆天的程度。
荀老先生心中嘆息。
天地如棋,蒼生如子。
而墨畫有此等恐怖的天賦,必是天生的執(zhí)棋之人,難怪……乾道的氣運,大地的道蘊,會匯于他一身。
難怪那人,會收他為親傳弟子。
只是……
荀老先生皺眉。
“到底是那人收他為徒,才讓墨畫覺醒了這份悟性和氣運?!?
“還是因為,墨畫有這份悟性和氣運,那人才會收他為徒?”
“抑或者都不是?這真的只是一種,天機因果上的巧合?”
荀老先生陷入沉思。
片刻后,墨畫問道:“老先生,我說得對么?”
荀老先生愣了一下,才回過神來,意識到墨畫說的是什么,不由嘆了口氣,點頭道:
“差不多是這樣……”
“這件事,算來算去,我太虛門應(yīng)該都能占下這個‘論劍魁首’的名頭?!?
“但這事也沒那么簡單。”
“乾學(xué)各大宗門和世家,肯定不會這么輕易同意,尤其是四大宗,必然明里暗里,使很多絆子?!?
“我太虛門也不可能坐視不理。論劍的事,估計要斡旋好一陣,才會最終有結(jié)果?!?
“不過,還是那句話,”荀老先生看著墨畫,既是感慨,又是欣慰,“你做得已經(jīng)夠多了,這件事由我來解決,你安心休養(yǎng),遠(yuǎn)離這些風(fēng)波便是?!?
“嗯?!蹦孅c了點頭。
荀老先生沉默片刻,目光微沉,忽而開口道:“那一劍……”
墨畫心頭一跳。
荀老先生蒼老而幽邃的目光,盯著墨畫澄澈的眼眸,低聲緩緩問道:“是誰教你的?”
“這……”
墨畫默然,片刻之后,嘆了口氣。
事到如今,他也沒辦法再瞞下去了。
如今在論劍大會,萬眾矚目之下,他已經(jīng)用過這一招了。
別人不知神念化劍的根底,或許看不出來,但荀老先生何許人也,這一招一顯露出來,他肯定看得一清二楚了。
雖然獨孤老祖,特意叮囑過他,讓他誰也不說,但眼前的情況,他不說肯定不行。
“是……”墨畫小聲道,“獨孤老祖……教我的……”
荀老先生眼皮一跳,心道果然,隨后又皺眉道:“他被關(guān)在劍冢禁地,怎么教你的?”
墨畫道:“每隔七日,獨孤老祖會破開虛空,把我拉到禁地,親自傳我劍法。”
荀老先生恍然大悟,而后心中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