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緣令?
墨畫有點猶豫。
他怕拿了這所謂的“福緣令”,會沾上一些因果。也怕夏監(jiān)察,在這“福緣令”里,做了手腳。
不過想了想,墨畫又覺得自己可能多慮了。
道州夏家的“福緣”,不知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
而且堂堂夏監(jiān)察,也不至于用一些小伎倆來算計自己。
實在不放心,拿回去再讓荀老先生,幫忙看一下……
墨畫心道,而后接過令牌,道謝道:
“承蒙夏監(jiān)察厚愛,墨畫感激不盡。”
夏監(jiān)察微微頷首。
夏家的福緣令給了,他的目的也就算達到了,其余的事,現(xiàn)在也沒法聊。
夏監(jiān)察只喝了幾杯酒,便起身告辭了。
一身淡月色衣裙,容貌清美的夏典司,也隨之起身離開,只是離開之時,轉(zhuǎn)眼看了眼人群中,自飲自酌的顧長懷,有一瞬間的失神。
這一切,都被夏監(jiān)察看在眼里。
但他神情平靜,沒有說話。
夏監(jiān)察離開后,墨畫又將瑜兒喚過來,跟他一起吃香喝辣。
沒了外人,晚宴的氣氛,又漸漸輕松自在了起來。
吃完晚宴,聞人琬牽著瑜兒消食去了。
墨畫則去跟顧紅長老,聊了一會八卦。
聊完之后,他又特意去看了眼顧長懷。
不到兩個月,他就要離開乾學州界了。
想到這近十年間,與顧叔叔一起經(jīng)歷的點點滴滴,墨畫心中頗為不舍。
顧叔叔這個人,典型的“面冷心熱”。
這些年來,他身為道廷司典司,對自己頗為關(guān)照,在很多兇險的事件中,也都幫了自己大忙。
當然,也替自己背了很多“黑鍋”……
而現(xiàn)在,自己就要離開了。
以后也不知,還能不能再跟顧叔叔一起冒險了。
墨畫嘆了口氣,感嘆道:“顧叔叔,你多多保重?!?
顧長懷默然片刻,看著墨畫莫名有些傷感,最后真摯道:
“我沒什么好說的,可能也……沒什么能幫到你的,只能祝你,一念求仙,道途無量?!?
這種話,從性情一向冷淡的顧叔叔嘴里說出來,墨畫還是很感動的。
他當即反手祝福道:“顧叔叔,我也祝你早點成婚,早生貴子?!?
顧長懷臉一黑,心中那點離別的感傷,瞬間不翼而飛。
墨畫嘆道:“只可惜,我喝不上你的喜酒了。”
顧長懷道:“這個不用可惜?!?
墨畫便問道:“夏姐姐的事,你不努力努力么?”
顧長懷一滯,神情有些不自然,“我……很忙……”
“夏姐姐也很忙,而且……”墨畫道,“你們都在道廷司,案子一起辦,忙也不是一起忙么?”
顧長懷沒話說了。
片刻后,一向倨傲的顧長懷,臉上竟浮現(xiàn)出一絲黯然。
“她是夏家的人……”
墨畫搖頭,“這世上的事,只在乎你想不想。若想,那就去做,不要放手,其他都不重要,更沒必要患得患失,這純粹是在浪費時間。”
顧長懷詫異地看了墨畫一眼,想了片刻,竟覺得頗有道理,不由感慨。
難怪墨畫小小年紀,就能有如此高明的陣法實力。
至少這份心性上的通透,就是常人難及的。
不焦慮,不內(nèi)耗,將所有心緒,都付諸行動。
顧長懷點了點頭,嘆道:“我知道了……”
他又深深看了墨畫一眼,“以后若有機會,再來乾州,一定來顧家,我請客?!?
墨畫笑道:“一定?!?
……
和顧長懷聊完后,墨畫又在顧家逛了逛,陪瑜兒玩了一會,晚上也沒回宗門,而是在顧家暫住了一晚。
……
夜色漸深。
夏家府邸。
這是夏家在乾學州界,置辦的一處府邸,用來給本族修士,居住修行和臨時落腳的。
雖然是暫住的,但這府邸,布置得依舊十分豪華。
此時,一處書房里,夏監(jiān)察正坐在上方,翻閱著乾學道廷司的公務(wù)玉簡。
夏典司恭敬地站著,答復(fù)夏監(jiān)察的問話。
兩人一問一答。
半個時辰后,聊完了公務(wù),室內(nèi)頓時安靜了下來。
夏監(jiān)察抬眸,看了眼夏典司,緩緩道:
“三日后,我就要回道州復(fù)命了,你就留在這里吧,不必回去了?!?
夏典司一怔,急切道:“叔父……”
夏監(jiān)察搖頭,“乾學這里,世家太強,宗門勢大,上面不喜歡,因此要留人看著?!?
夏典司沉默。
夏監(jiān)察注視著夏典司,片刻后又道:“顧長懷那個人,太過執(zhí)拗,我不喜歡?!?
夏典司目光黯然。
“但是……”夏監(jiān)察微嘆道,“他又的確是個優(yōu)秀的典司,從家世職位來說,他是個聯(lián)姻的‘次品’,但從為人來說,他卻是一個相伴一生的‘良人’……”
夏典司神情錯愕,有些難以相信,這些話竟然會從他這個叔父嘴里說出來。
“我是道廷監(jiān)察,看人還是很準的……”夏監(jiān)察道。
當然,凡事也總有例外,墨畫那次就是意外。
這也沒辦法,墨畫這小子,任誰來都會看打眼。
夏典司神情復(fù)雜。
夏監(jiān)察嘆了口氣,語氣也緩和了不少:
“我與你說過,世家就是這樣的一個地方?!?
“你想獲得優(yōu)待,就要付出代價。你不付出代價,就別想家族照拂你?!?
“你若服從族中的安排,去跟一些低五品世家聯(lián)姻,那我會給你優(yōu)渥的資源,足以支撐你修到羽化,你在族中也會有一定的話語權(quán)?!?
“你不想聯(lián)姻,那族中的‘扶持’,必會大副縮減?!?
“你也不可能,再躋身到夏家權(quán)力的中心,只能一步步成為一個‘邊緣人’。”
“我將你留在乾學州界,這已是我能為你做的,最后的事了?!?
“之后的一切,你只能自求多福了……”
夏典司有些怔忡,心底生出一絲感動。
她知道,自己這個叔父,雖然行事冰冷刻薄了些,但也絕非不近人情。
只是大世家并非真正的善地,一脈修士中,總要有人功利,有人刻薄,有人做不近人情的事,別人才好自由地活下去。
夏典司彎腰,對夏監(jiān)察鄭重行禮道:
“這些年來,多謝叔父照拂。我知道,爹娘他們,也暗中承了叔父不少關(guān)照……”
夏監(jiān)察擺了擺手,淡淡道:
“別想多了,是我自己要往上走。你爹娘那種人,有情飲水飽,得過且過的,我看著就煩?!?
夏典司不置可否,片刻后,還是真摯道:
“叔父,您……多保重。”
夏監(jiān)察默默看著夏典司,想著這丫頭,自己從小看到大,有時候真當自己的女兒一樣,可惜看著精明,卻是個傻丫頭,爛泥扶不上墻……
夏監(jiān)察深深嘆了口氣。
“你也……多保重吧?!?
……
次日,墨畫便要離開顧家了。
再來蹭飯,不知是何年何月了。
聞人琬收拾一些靈石,靈物,丹藥,還有平日里積攢下來的陣書,給墨畫當禮物。
只是她的臉上,偶爾會露出一絲深深擔憂,似乎想對墨畫說什么,但又有些欲又止。
墨畫便開口問道:“琬姨,是有什么事么?”
聞人琬怔忡片刻,見墨畫目光澄澈,再三猶豫之后,皺眉緩緩道:
“墨畫,我覺得瑜兒他……有點怪……”
墨畫一怔,意識到琬姨也發(fā)現(xiàn)了瑜兒的異常。
做母親的,心思細膩,對自己孩子的事更是敏感,這么多天了,聞人琬不可能沒察覺。
而這件事,她又不敢跟任何人提起。
畢竟她也知道,瑜兒是召喚邪神的“邪胎”。
現(xiàn)在瑜兒活著,是大家想當然地以為,邪胎被“滅殺”了,可如果瑜兒身上,再有什么邪惡的異常,那他……
聞人琬緊抿嘴唇,臉色蒼白。
那段時日,擔驚受怕,心如刀絞的滋味,又浮在心頭,似乎自己好不容易救回來的瑜兒,又如夢幻泡影一般,轉(zhuǎn)眼就會失去……
墨畫目光同情,神色溫和勸慰道:“琬姨,放心吧,瑜兒沒事的?!?
聽了墨畫的話,聞人琬安心了些。
可一想到那張偶爾看到的邪異的小臉,她還是不太敢放心,“真的……沒事么?”
墨畫點頭,沉聲道:“琬姨,你只要記住,無論發(fā)生什么事,瑜兒永遠都是你的孩子?!?
“你永遠,都是瑜兒的母親?!?
“只要記住這一點,始終如一便好。”
瑜兒他,永遠是我的孩子……
聞人琬有些錯愕,思索片刻后,那顆擔驚受怕的心,竟緩緩安定了下來。
“我知道了。”
聞人琬柔美的臉上,露出了溫和的笑容。
(本章完)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