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畫心中沉思。

普通的因果術(shù)，涉及一事的順逆成敗，和一人的生死命運，是小范疇。

但若此事足夠重要，涉及的人很多，因果力足夠強，那就是大因果。

而與一州界的興亡，乃至天下蒼生氣運有關(guān)的，更大范疇的因果，便是所謂的“天機”。

世人常把“天機因果”并稱，但這里面，其實是有很多差別的。

若不仔細研究過因果，的確弄不明白。

大多數(shù)人的因果，都只限于一人的禍福得失，根本上升不到“天機”的層面。

這是大格局上的劃分。

此外，從底層結(jié)構(gòu)上，因果之力也很特殊。

與墨畫之前預(yù)感的一樣，所謂“因果之力”，并不單純是“神念”層面的修道力量――

譬如念力，詭力，邪念，神識等。

同樣也不單純是“現(xiàn)實”層面的修道力量――

譬如氣力，靈力，血肉等。

以墨畫迄今為止的天機感悟，和本能的直覺來看，因果，更像是一種神念與現(xiàn)實交融的大道之力。

它既有一部分現(xiàn)實構(gòu)成，以現(xiàn)實為媒介；同樣包含一部分神念上的引導(dǎo)，以神念為橋梁。

是一種“實”與“虛”并存的狀態(tài)。

因果超脫于一般客觀力量之上，玄之又玄。

但因為有“實”的部分，所以又不單純是“玄學(xué)”，也不單純是“神道學(xué)”。

更像是……

墨畫皺了皺眉，而后細細琢磨。

“像是從客觀存在中，尋求因果的法則，然后借助神念法門，掌控因果法則，再去逆轉(zhuǎn)客觀存在?！?

“從實到虛，再借虛轉(zhuǎn)實，最后虛實合一……”

這是他通過參悟《大荒妖骨卜術(shù)》，在基礎(chǔ)的因果術(shù)法上，引發(fā)出的一些有關(guān)因果法則的感悟。

這個“感悟”，有些晦澀。

墨畫也只朦朦朧朧，覺得應(yīng)該是這樣。

但具體的規(guī)則邏輯，和在萬事萬物中的呈現(xiàn)，他就不太清楚了。

畢竟他也只是剛學(xué)，才剛?cè)腴T。還需要多學(xué)，多看，多練，知行合一，才能有更深的感悟。

他的因果術(shù)，也才能變得更強。

悟道只是基礎(chǔ)。

行道才是精髓。

悟道而不行道，等于沒悟道。

“那這因果術(shù)，到底又該怎么具體去用？”

天機因果，是大的格局。

虛實變化，是底層邏輯。

那具體的“術(shù)”的層面的應(yīng)用呢？

墨畫陷入了沉思，片刻后攤開《大荒妖骨卜術(shù)》的圖冊，將里面的一些精義文字，和卦象圖，又細細看了一遍。

妖骨卜術(shù)，文字繁復(fù)，卦象紛雜。

但其核心的“術(shù)”的原理，也依托于因果。

剝離“術(shù)法”的表層，內(nèi)在的因果原理，墨畫稍稍總結(jié)了一下，大概可分為三類。

溯因：根據(jù)某些已知的“果”，窺測過去。

推果：根據(jù)某些已知的“因”，卜算未來。

以及泛用的“推算”：根據(jù)一些因果關(guān)系，推算當前的某人，某事或某物，所處的時間地點，和吉兇禍福的狀態(tài)。

這三種占卜手段，形式上會有差異，但本質(zhì)上都是對同一類因果法則的運用，所以彼此之間，也并不是涇渭分明。

而除了法門，因果占卜，還需要特定的媒介，需要消耗大量神念。

若占卜的因果很大，甚至還要布置祭壇，準備儀式等。

這些都還只是“術(shù)法”表層應(yīng)用的問題。

更深層面的“因果術(shù)”的應(yīng)用問題，同樣十分繁多。

因果術(shù)，并不是看起來那么簡單。

也不是像法術(shù)一樣，是學(xué)了就一定能用，且一定有威力的修道法門。

這里面的諸般變數(shù)，實在太多了。

同樣一門因果術(shù)，不同人用，有不同的結(jié)果。

用同樣的因果術(shù)，算不一樣的人，也會有不一樣的禍福。

譬如“巫先生”，他用一樣的妖骨卜術(shù)，算別人沒問題，但他算到了墨畫頭上，所以他就死了。

甚至因果術(shù)的強弱，與個人的禍福，有時候也沒太必然的關(guān)系。

通常情況下，一個人若不懂因果，算不到自己的禍福，大概率會身陷兇境而死。

他若精通因果，可知禍福吉兇，能趨利避害，自然能活得更久。

但反過來說，一個不懂因果的普通修士，一般也不會窺測到大恐怖，不會因此招致大災(zāi)大禍。

但一個因果術(shù)極強，洞察力敏銳的天機修士，反倒會因為能力太強，算得太深，從而不經(jīng)意間，窺視到了不該窺視的存在，從而招致大恐怖降臨。

不學(xué)因果，很危險。

學(xué)了因果，可能更危險。

而且，因果之學(xué)，深不可測。

《大荒妖骨卜術(shù)》，只能算是入門級別的因果法門，里面蘊含的，只是一些基礎(chǔ)的“占卜法”，即便在大荒的因果體系中，估計也算是比較“簡陋”的。

即便是如此“簡陋”的占卜術(shù)，里面也存在太多的門道。

以妖骨占卜，那不同妖骨，必然對應(yīng)不同的卜算手法。

不同的卜算手法，必然有不同的卦象。

不同的卦象，必然有不同的注釋。

注釋不同，解卦不同，對禍福吉兇的判定，也會有出入。

這還只是大荒占卜體系中的一類。

這一套體系，“巫先生”這本小冊子里，只占了很小的一部分。

若再往大了說，墨畫猜測，因果大道里，必然還蘊含著更多，更高深的法則。

譬如因果的洞察，攻防，嫁接，竊奪，逆轉(zhuǎn)……等等。

這些光是想想，都深奧晦澀至極。

而這所有的一切，都是“天機因果之道”。

極兇險，極晦澀，極玄虛，但偏偏又精妙至極。

墨畫心中頗為觸動。

求道之路，藏著大兇險。

修道的學(xué)問，也廣博浩瀚。

很多東西，不學(xué)不知道，一學(xué)才知里面的門道，當真是深不見底。

而這些學(xué)問，都是前人苦心求道，傳承下來的。

尤其是兇險玄妙的因果之道，能形成法門流傳下來，其中不知凝聚了古往今來，多少才華驚天動地，天賦曠古爍今的奇才的苦思和心血。

若非這些奇才大能，一代代苦心鉆研，薪火相傳。要學(xué)這些大道法門，真不知道要花多少時間，費多少心思，走多少彎路。

墨畫心中，既是尊敬，又是感激。

同時他也滿懷期待。

“又有很難很厲害的東西可以學(xué)了……”

墨畫眼眸明亮，如黑夜中的一團明火。

……

之后墨畫修行的重心，便暫時從陣法，轉(zhuǎn)移到“大荒妖骨卜術(shù)”上來了。

不是他不想多練陣法，而是當前實在是沒更“難”的陣法給他學(xué)了。

逆靈陣，是二十紋的。

大荒青龍陣圖的歸納衍算，同樣也是二十紋的。

而墨畫如今的神念，已經(jīng)二十一紋了。

二十紋絕陣，已經(jīng)不足以讓他的神念“受苦”，而達到磨煉的效果了，只能平時帶著練練玩玩。

所以，在找到新的，更難的絕陣之前，墨畫便將一大部分精力，用來研究大荒的妖骨占卜術(shù)了。

而讓墨畫意外的是，頻繁練習(xí)占卜術(shù)，對神念的消耗也十分巨大。

在神念操控，精細復(fù)雜的程度上，或許比不上畫陣法。

但在單純“量”的消耗上，因果占卜卻更勝一籌。

因此，這也算是從另一個角度，對神識進行“磨礪”了。

墨畫此前用銅錢進行簡單“卜算”時，雖然也耗費不少神識，但用一枚銅錢算，形式太簡單了。

而且往往只算一兩次，次數(shù)太少，又沒有固定的法門，來不斷磨煉神念，提高神識。

如今，能靠鉆研妖骨卜術(shù)，從另一個方面鍛煉神識，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當然，這還并非最理想的情況。

最理想的情況，是用因果陣法，進行占卜。

這樣“雙管齊下”，對神識的磨煉，肯定更強。

而大荒妖骨卜術(shù)中，的確有一些，看似是“陣紋”的痕跡。

墨畫猜測，這便是“占卜”用的陣法。

但這究竟是什么陣法，有何用途，墨畫卻一概不知。

甚至妖骨卜術(shù)的書中，也只是記載了寥寥幾筆紋路，本身也是殘缺的，沒頭沒尾的，根本分不清究竟是卦紋，妖紋，圖騰，還是陣紋……

所以這一切，都是墨畫根據(jù)蛛絲馬跡的猜測。

是不是真有因果陣法，他也不大確定，得以后游歷的時候，再去驗證。

而之后的時日，除了研究卜術(shù)外，蒼狼宗的事務(wù)，他也要盯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