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畫動身離開,他知道這客棧也不可久留了。
可路過旁邊的房間,他卻發(fā)現(xiàn)屋內空空蕩蕩,姬長老早已不見了蹤影。
墨畫皺眉。
適才他一心,都在窺探金丹尸修暗中的動向,忘了留心姬長老了,沒注意到,他到底是什么時候不見的。
不過墨畫轉念又想了想,姬長老此人是死是活,與自己無關,他也懶得管。
墨畫便隱著身,收斂著氣息,孤身一人離開了客棧。
行至半途,墨畫又忍不住嘆了口氣,心里到底是有些在意。
同行一場,總歸是有一點情分在。
墨畫袖中的手指一捻,翻出銅錢,心中催動天機衍算,去推算姬長老的去向。
過了片刻,因果氣機浮動。
墨畫辨了一下方向,便向右側的街道走去。
一路上的場景,十分慘烈。
小驛城的慘劇,也拉開了帷幕。
一個接一個修士,倒在尸毒森然的利爪下,而后被僵尸,啃得面目全非。
墨畫只能在暗中,盡量丟一些火球,去轟殺屠城的尸修和僵尸,來緩解一下城中修士的壓力。
就這樣,一邊殺僵尸,一邊沿著因果線向前走。
最終走到了一座,掛著青色帷幔,裝飾華麗,門窗緊閉的閣樓前。
墨畫趁亂,破了閣樓的門窗,走進了樓內,滿目全是粉紅色,飄著馥郁的香氣。
此時樓下大廳,同樣亂做一團,男女混雜在一起,耳鬢廝磨,衣衫不整。
似乎所有人,全都沉浸在情念之中,根本不知大難將至。
墨畫上了二樓。
二樓全是粉色的閨房,房門緊閉,屋內有男女壓抑的旖旎之聲傳出。
墨畫皺眉,沿著粉色的長廊,徑自走到一間閨閣外。
這間閨閣的房門,仍舊是緊閉的。
墨畫隨手一揮,墨跡在空中浮動,結成陣紋,解了陣法,開了房門。
一股更濃郁糜爛的花香,飄了出來。
墨畫屏著呼吸,走進房內,便見到了姬長老。
姬長老躺在床上,臉色蒼白如蠟,上半身光著,皮膚松垮,裹著骨頭,身上的血肉似乎都被吸干了,下半身則不停流著血,浸透了半邊床榻。
他見到墨畫,一臉苦笑,聲音沙啞,緩緩道:
“她跟我說,她娘親死得早,爹爹好賭,有弟弟要養(yǎng),紅顏命苦,只能丟掉自尊,陪男人歡好……”
“她的眉眼間,是高傲的,在我身下時,神情是屈辱的……”
“許是她太美了,我竟然真的信了……”
“這種屁話,我聽了一輩子了,我竟然會信,我竟然會信……”
“我竟然,覺得她不一樣,想照顧她一輩子,一輩子待她好……”
姬長老咧開嘴角,自嘲地笑了笑。
這一笑,牽動了傷勢,他殘留的生機,流逝得更快了,明明臉色蒼白,但印堂卻黑得宛如黑洞。
姬長老似乎明白了什么,緩緩抬起頭,怔怔地看著墨畫,目光十分復雜:
“墨公子……果然,什么都沒命重要……我應該好好修行的,墨公子,我應該好好活著,好好修行的……”
“墨公子……”
“我……”
兩行熱淚,自臉頰流下,而后變得冰涼。
姬長老的氣機,也就此斷絕。
墨畫沉默良久,眼眸中也露出一絲悲憫。
他走上前去,輕輕闔上了姬長老含恨的眼眸,低頭便見姬長老的胸口,有一道血色梅花的標記。
這道梅花印,鮮紅,嫵媚而唯美,含著一絲攝人心智的冶蕩。
“合歡……”
姬長老是被采補而死的,而且,是一種極狠毒的采補術。
這種極端的采補術,只有合歡魔宗才有。
花印,本身也是合歡宗的標記。
墨畫深深看了死去的姬長老一眼,心情復雜,而后轉身離開了房間。
此時閨閣間,粉色的氣味,越發(fā)糜爛。
之前還沉浸在歡愉中的男子喘息之聲,紛紛變成了痛苦和絕望的哀嚎。
女子的笑聲,也從此前的含羞嫵媚,情意纏綿,變成了尖厲刺耳,猙獰陰毒的狂笑。
粉色彌漫間,整座樓閣,如同合歡的煉獄,充斥著放縱和苦痛。
墨畫目光冰冷,走下閣樓,到了大廳。
此時的大廳,同樣糜爛,血腥不堪。
閣樓的大廳,似乎與外界,隔絕成了兩個世界。
一個是粉色,一個是血色。
外面的僵尸在吃人。
里面合歡宗的女修,同樣在“吃”人。
這是兩個魔宗,在以人為祭品,祭奠自己的道。
而整個大廳之中,唯一一個,坐在桌前喝酒,并未有女子糾纏的人,是一位白面公子。
這位白面公子,儀表不凡,獨自一人,自斟自飲,與周遭環(huán)境格格不入。
他的眼前,是歡愉與血腥交織的糜爛場景,但他的眼中卻只有欣賞,并無半分欲念,仿佛看到的,只是一群在交歡的“死尸”。
這位白面公子,與墨畫也有一面之緣。
“施公子……”
墨畫目光一凝,隱身看向施公子的同時。施公子竟似有所覺,當即一揮手,召出白色的尸氣,結為宛如實質的陰爪,從墨畫的四周,橫掃而過。
“白色尸氣?”
墨畫瞳孔一縮,身形一閃,避開了這些白色的尸氣陰爪,而后身形漸漸顯露了出來。
施公子定睛看向墨畫,認出了墨畫的面容,有些意外,“是你?”
墨畫沒說話。
施公子眉頭微皺。
兩人就這樣互相對視著。
便在此時,周遭有幾個合歡宗的女修,見了墨畫清俊的臉,忍不住動了欲念,饞他的身子,便如美女蛇一般,纏了過來。
墨畫隨手點出幾枚火球,將這幾個合歡宗女修,燒成了焦炭。
施公子見狀,瞳孔微縮。
明明只是筑基境,但這火球術的功底和威力,竟凝練至此……
而且這火球術中,竟還融著極精純的煞氣?
他也是魔門中人?是魔煞宗的嫡系?
施公子一雙蒼白的眼眸,死死盯著墨畫,越看越覺得疑惑,同時也越看越覺得心驚。
此前在客棧,他倉促一瞥,沒太在意。
如今仔細端詳,才發(fā)覺墨畫氣息隱晦,仿佛籠罩在迷霧中,讓人看不透。
而那張如畫如玉的面容,更是驚為天人。
“你究竟……是什么人?”施公子冷聲問道。
墨畫仍舊不答,與此同時,身形漸漸淡去,似乎不想做過多糾纏。
而眼看著,墨畫施展隱匿,身形即將消失,施公子冷哼一聲,反手取出一枚金鈴,輕輕一蕩。
地面之上,突然浮出一尊金棺。
金棺之上,尸道陣紋鎖開啟,一具金黃色的僵尸,從棺材中解放了出來。
這具僵尸,是一具銅尸,但四肢手爪,已然鍍出了一層金色。
銅尸直接化金尸。
這在尸道之中,也是極其尊貴且罕見的僵尸品種,可遇而不可求。
而在筑基尸修中,能掌控這等僵尸的,更是絕無僅有。
施公子喚出銅尸,目光冰冷而倨傲,指著墨畫道:“殺!”
這鍍金的銅尸,當即眼眸一張,腥風驟起,化作一道金色光芒,直向墨畫撲殺而去。
隱匿到一半的墨畫,微微皺眉。
眼見銅尸撲殺而來,他本想施展身法躲開,可不知為何,一見到僵尸,他的心底便本能地涌出一股“暴戾”的情緒,似乎受到了“宵小尸輩”的挑釁,而因此發(fā)怒。
墨畫的臉上,露出可怖的神色,瞳孔倒豎,泛著陰森的古銅色。
眼眸之中,有尸山血海的倒影浮現(xiàn)。
墨畫直視施公子的銅尸,目光威嚴,低聲斥道:
“滾!”
原本兇戾的銅尸,受了這一聲斥責,一瞬間竟覺得受了天地孽道法則的威壓,本能地心生畏懼,不敢傷墨畫分毫,否則便是犯了褻瀆君王的大罪。
銅尸受了震懾,僵立原地,動憚不得。
施公子臉色大變,目露難以置信之色。
而墨畫則看了施公子一眼,心中起了殺意。
這個施公子,身份不凡,可催動白色尸氣,同樣十分古怪。
墨畫本不能隨意動殺孽,但這種身份尊貴的魔修,卻值得犯戒,可以一殺。
墨畫并指,凝出火球,暗中神念微動,畫地成陣,想就此將施公子誅殺。
可恰在此時,心中警兆驟現(xiàn)。
墨畫瞳孔一縮,看向施公子的額頭,便見他額間,有一道性命相修的血色符,深藏于命宮。
這個血色符,他曾經(jīng)見過。
“魔道不死符……”
(本章完)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