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了幾次,墨畫就默默放棄了。
實在是太蠢了。
太徒有其表了。
破綻也太多了。
這讓一向追求殺伐果斷,道法快準狠,動作干凈利落,不拖沓的墨畫,實在是接受不了。
墨畫便放棄了白子勝自創(chuàng)的這招,威風凜凜的“飛龍在天”大招,轉(zhuǎn)而去大風渡的坊市,買了幾本濫大街的,煉氣境體修常用的武道典籍。
像是《風沙拳》,《奔火拳》,《裂地腳》等等。
這些武道法門,一招一式,雖不高明,但簡樸實用,在墨畫眼里,實在是比那招笨蛋“飛龍在天”,好了不知多少個檔次。
墨畫將這些武道招式,簡單學了學,練得有模有樣了,便開始穿著一身樸素麻袍,去船行重新“應聘”了。
這下,他沒辦法應聘“護衛(wèi)”了。
筑基境,才能去做護衛(wèi)。
煉氣體修,只能去做雜役。
好在他一身天機迷霧,神識又強,尋常修士也察覺不出他的真實境界。
墨畫先去了幾家大型船行。
因為各大船行,分工明確,招“護衛(wèi)”和招雜役的,不是一個管事。
墨畫也改頭換面,“易容”了一番。
如今是古銅色的體修墨畫,看著跟之前白凈的靈修墨畫,完全不是一個人,也不怕被發(fā)現(xiàn)。
但結(jié)果卻一般無二。
體修墨畫,又被拒絕了。
大型船行,招“雜役”的標準,同樣比較嚴格。
更何況墨畫太“瘦”了,站在一群身高體壯的體修里,顯得十分格格不入,一眼就被管事“篩”掉了。
墨畫已經(jīng)有些生氣了。
他差一點,就直接想施展道心種魔了,但好歹還是克制住了自己的邪念。
這些都是普通修士,根本經(jīng)不住他用“道心種魔”來玩弄。
普通修士,一旦被道心種魔,心性會變成什么模樣,以后還能不能做正常人,墨畫也不敢保證。
墨畫只能退而求其次,去一些中型的船行,碰碰運氣。
中型的船行,仍舊對他挑三揀四。
墨畫再求其次,去了一家,幾乎牌匾都做不起,只掛了一個旗子的小船行。
船行里面很破,而且一看就很窮。
零零散散的船工,在做著雜活,一人身兼幾職,什么都要做。
甚至連管事都沒有,一個年級頗大,身材佝僂的船老大,親自負責招人。
船老大目光疑惑,盯著墨畫看了看,問道:“你這小伙子,要做雜役?”
墨畫點頭。
船老大便問道:“你是體修?”
墨畫又點頭,“是?!?
船老大“嘖”了一聲,搖頭嘆道:
“你煉體,都不多吃點肉,長長塊頭的么?”
墨畫無奈,只能道:“我雖然瘦,但力氣大?!?
“力氣大?”船老大一臉質(zhì)疑,對著一旁的石樁道,“你去打一拳。”
墨畫走過去,打了一拳,拳頭轟入石樁,留下了一個拳印。
船老大神情震動。
一群船工也為之嘩然。
“這小子……好大的力氣?!?
“看著瘦瘦的,弱弱的,不成想一拳的力道,竟然這么大,了不得……”
“是有點天賦在身上的,將來煉體,前途不可小覷……”
墨畫一臉嚴肅,沒有說話。
船老大震驚了一會,又道:“你……這煉體,是怎么煉的?明明看著沒什么煉體的底子,哪來這么大的力道?”
因為我是筑基后期修士……
但這種話,肯定不能說。
墨畫沉默片刻,緩緩道:“我從小……天生神力,力氣就很大……”
“天生神力……”
船老大神情驚嘆,片刻后,又皺了皺眉,疑惑問道:“看你這樣子,不是本地的吧?”
墨畫點頭,“我從北面,蒼狼州界過來的?!?
“蒼狼州界……”船老大皺眉,“距這大風渡,可有點遠,你一個人來的?你爹娘呢?”
墨畫搖頭道:“我老家很窮,吃不飽飯,爹娘為了讓我有口飯吃,很早就讓我外出,自己養(yǎng)活自己了。我一路修行,討生活,一直到了這里……”
船老大看了眼墨畫微黃的膚色,還有瘦弱的身子,以及那一雙清澈的眸子,心生同情,點頭道:
“行,你留下吧,做個雜役。”
旁邊一位船工道:“老大,這……”
船老大擺了擺手,而后神情嚴肅,對墨畫道:
“我們這是小船行,船小,又破,經(jīng)常出問題,在沙海上行駛,兇險異常,遇到沙妖襲船,更是要命,還有沙匪之類的劫船,殺人不眨眼……”
“沙海無情,我們這些船工,都是把腦袋,懸在船帆上過日子。出了船,一路風沙坎坷,能全須全尾回來,已然是萬幸了。”
“遇到點事,我們自己都未必能自保,更不必說保你周全了?!?
“你真死在了沙海里,我們也給不起撫恤……”
“正因如此,我們這小船行,才三天兩頭缺人手,很多時候,我也都沒得挑?!?
“若是別的窮人,活了大半輩子,爛命一條不值錢,來做這雜役,我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什么都不說了?!?
“但你年級太輕了,還天生神力,資質(zhì)實在難得,因此,我才與你把這些說清楚?!?
“你考慮清楚了,再決定要不要上船?!?
“不要稀里糊涂上船,結(jié)果卻回不來了。”
船老大語重心長。
墨畫有些意外,略作思索,便鄭重道:“我要上船?!?
“真考慮好了?”船老大又問了一遍。
墨畫點頭,“我沒飯吃了,要找個生計,混口飯吃。”
船老大嘆了口氣,頷首道:“好?!?
之后船老大,給了墨畫時間,稍稍準備了一下,三日后,沙船就出發(fā)了。
茫茫沙海,一艘簡陋的沙船上。
墨畫如同一個小小的煉氣體修一樣,混在了一群船工里。
如船老大所,這的確是一艘小船,只有那些大型沙船的十分之一,船上乘坐的,也不過五六十人。
其中,護衛(wèi)五人,雜役十五人。
剩下的,大抵都是船客。
除船客外,沙船也載了一些貨物,但不多,避免沙船太沉,半路陷入泥沙中,無法掙脫,這樣滿船修士,都可能喪命。
墨畫做的差事,是雜役?;旧鲜裁炊家?,端茶送水,擺渡開船,放哨警戒等等,甚至也要包含,一部分“護衛(wèi)”的工作。
這是一份很辛苦,也很不體面的差事。
尋常筑基修士,根本不屑做這種事。
世家和宗門出身的弟子,哪怕不是嫡系,但凡家世好一點,只要有一點點身份,都不會跟船工這種“粗鄙”的底層修士為伍,更不必說放下身段,親自去做底層的“雜役”了。
墨畫倒無所謂。
盡管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五品大宗門天才,是同門推崇的小師兄,是乾學陣道魁首,身份已經(jīng)很“尊貴”了。
但他也沒忘掉,自己本就是窮苦的散修出身。
大道之下,眾生平等,他的腦海中,也沒有太多高下尊卑的概念。
對于靠自己的勞力,努力生活的修士,墨畫心中還是挺尊重的。
自己做起雜役的事來,也不會覺得有什么放不下身段的。
相反,像個體修一樣,勤奮勞作,累了之后,躺床上睡大覺。
什么都不想,什么也都不管,短暫地拋卻自己的身份,忘掉諸般煩惱,不去想師伯,不去想命煞,不去想大荒,不去想戰(zhàn)亂,不去想那么多的天機因果,陰謀算計……反倒讓墨畫的心情,久違地平和了許多。
而一起做差的勞工,也對墨畫十分友善。
他們見墨畫年紀小,背井離鄉(xiāng),謀生艱難,一些很重很累的活,都不讓墨畫做。
一旦有空,也盡量讓墨畫休息。
有船客刁難,他們也會站出來替墨畫說話。
甚至吃飯的時候,他們也會多分給墨畫一勺粥。
墨畫的心情,一時頗為復雜。
他能從這些窮苦的底層修士身上,感受到堅韌,樸實,善良的人性。
隱約之間,他自己的人性,似乎也受到熏陶,變得更“穩(wěn)固”了一些。
(本章完)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