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中,只有那尊朱雀神像。
還有朱雀神像下的古老神座。
青祝心中恨極,勾人的念力不由弱了點(diǎn)。
黑鷲老者回過了一點(diǎn)神,看了眼青祝,聲音沙啞道:「放手,我去攔他?!?
青祝自然不想放手,可她也不愿為他人做嫁衣,眼見炎祝越爬越高,青祝一咬牙,解了自己的念力欲絲。
黑鷲老者欲念一消,神智頓時清明,而后不再有絲毫猶豫,化出黑色的羽翼護(hù)身,向炎祝沖殺而去。
青祝目光一冷,也向炎祝追去。
可兩人已經(jīng)耽擱了不少時間,趁著這段功夫,炎祝越爬越高。
還沒等黑鷲老者和青祝追上來,炎祝便已然登頂,跨越了長長的臺階,來到了神壇之上。
流火一般栩栩如生的朱雀神像,近在眼前。
散發(fā)著古老神韻的金色神座,也只有咫尺之遙。
朱雀神像嘴銜金環(huán),金環(huán)下方有一棵金樹,金樹底部有一個金盤,金盤是空著的。
普通的供盤,奉上的是祭品。
而金盤不一樣,金盤奉上的是「神明之物」。
在金盤之中,呈上神明「信物」,便可點(diǎn)燃朱雀神像,引神道降臨。
這在巫祝之間,也算是某種「秘辛」。
炎祝開始走向金盤,可剛走了兩步,目光又完全被遠(yuǎn)處的神座吸引。
「這是神座……據(jù)說只有神明,和神明的化身,才有降臨于神座的資格……」
「我是巫?!?
「我信奉神明,我……」
「我……能……」
炎祝的眼睛開始泛紅,內(nèi)心的野望,充斥著胸膛,讓他的心和渾身的血,都開始沸騰。
他幾乎不受控制地,向神座走去。
可剛走了兩步,距神座還有足足九丈之地,耳邊便突聞雷霆震響,仿佛九天之上,神明震怒。
神明之怒,聲威赫赫,碎人心魄。
炎祝瞬間跪在地上,渾身瑟瑟顫抖,頭也不敢抬。
他的野心,也連同著他身上的血液,一同變得冰涼。
那一瞬間,他只覺得自己是只「螻蟻」,是只卑微的蛆蟲,竟膽大包天,意圖染指神位,當(dāng)真是罪該萬死……
「我該死……我該死……我該死……」
炎祝的心,似乎也在神威的恐嚇中,一點(diǎn)點(diǎn)死去。
便在此時,他身上的火紋忽而一閃。他信奉的燭火神明,被動替他抵消了一定的神威。
炎祝的心也緩緩活了過來。
「是的,沒錯……我要信我的神,我要走我的道,我不能背叛我的信仰,只有信仰,才能救我……」
炎祝喃喃道。
他又掙扎著爬了起來,這次他不敢再去覬覦神座,而是轉(zhuǎn)頭走向朱雀金環(huán)下的那個金盆。
他要將自己神明的信物,供在金盆上。
巫鷲部,想利用朱雀神壇,引得巫鷲大神降臨。
而炎祝身為燭火神道的巫祝,同樣也想讓自己信奉的神明,降臨在蠻荒。
否則他根本不會,去管朱雀山的死活。
頂多是照拂下丹雀部,為得到丹翎這塊「美玉」,而略施恩惠。
這樣以后威逼丹翎以身相報(bào),便有了名正順的由頭。
但歸根結(jié)底,還是為了神明,為了自己的道。
因覬覦神座,而被神威震懾,心有余悸的炎祝,顫抖著走向朱雀神像,含著驚恐和畏懼,徒手剖開了自己的胸膛,自血淋淋的胸膛中,取出了一枚鮮紅色,火焰流淌的晶石。
燭火晶玉。
這便是他所供奉神明的神道信物。
炎祝雙手滿是鮮血,想將這燭火晶玉,呈在朱雀金盤之上,作為「火種」,引燃神火。
可恰在此時,黑風(fēng)驟起,一股腐臭氣息撲面而來。
炎祝忙將燭火晶石,捧在胸口,在地上狼狽滾了一圈,躲過了這道黑風(fēng)。
抬頭一看,便見一臉陰沉的黑鷲老者,已然出現(xiàn)在了他面前。
炎祝心中暗恨。
適才他若不貪心,直接供奉神道信物,此時已經(jīng)點(diǎn)燃了朱雀神火,引得燭火之神,降臨于朱雀山了。
可他狂妄了,貪婪了,延誤了時機(jī),這才給了黑鷲老者機(jī)會,讓他追了上來。
而很快,倩影一閃,青祝的身影也出現(xiàn)在了神壇之上。
青祝見到炎祝,目含怒意,「你這等卑鄙小人,也配做巫祝?」
炎祝冷笑,「一切都是為了神明,何談卑鄙?」
青祝目光冰冷地看著炎祝,可下一瞬,這冰冷的眼眸中,又溫情如水,含著繾綣旖旎的情思。
炎祝一驚,心道不好,神識內(nèi)視,果覺心欲已經(jīng)被勾動,忍不住大罵:
「這個賤人!」
可心欲一動,理智便衰弱。
恰在此時,黑鷲老者也手指宛如巫鷲之爪,挾著陰毒的念力,向炎祝殺來。
炎祝只能咬著牙,應(yīng)付起黑鷲老者。
兩人殺了數(shù)十個回合,炎祝便覺不對,轉(zhuǎn)頭一看,發(fā)現(xiàn)自己被黑鷲老者逼著連連后退的功夫,身姿婀娜青祝,已經(jīng)站在了朱雀金樹之下。
她割掉了自己一綹,藏在百會處,散發(fā)著清光的青絲,正往金盤上面擺。
青丘之絲。
這也是她的神道信物。
炎祝一時也大怒,破口罵道:「你這個賤人!不也是打著一樣的主意?!」
黑鷲老者和炎祝兩人,又罷了手,反而聯(lián)起手來,去殺青祝。
青祝的儀式被打斷,暗罵了一聲,只能盡力與二人周旋。
炎祝和青祝都恨彼此卑鄙下賤,因此殺得最兇。
可兩人殺著殺著,卻發(fā)現(xiàn)黑鷲老者不見了,轉(zhuǎn)頭一看,黑鷲老者也站在了金樹前,挖掉了自己僅剩的那枚眼眸,打算供在朱雀金盤之上。
巫鷲之眸。
這也是黑鷲老者的神道信物,更是巫鷲神降的引子。
炎祝和青祝兩人驚出一身冷汗,當(dāng)即顧不得那么多,再聯(lián)起手來,去殺黑鷲老者。
這三尊神明,最不可降臨的,便是巫鷲大神。
一旦巫鷲神降,便是朱雀山部落的末日。
黑鷲老者的儀式,也被打斷,不得不反過手來,又跟炎祝和青祝殺到一起。
至此,三位最強(qiáng)的巫祝又陷入了死戰(zhàn),局面混亂至極。
混戰(zhàn)之中,誰都想將自己的神道信物,供在朱雀神壇之上,同時也對他人的神道信物,棄如敝屣。
燭火晶玉,剛被炎祝擺在金盤之上,便被青祝一巴掌扇飛。
在炎祝去撿燭火晶玉的時候,青祝則將「青丘之絲」,供在了金盤之上。
可下一瞬,黑風(fēng)驟起,將「青丘之絲」吹飛。
青祝去撿,黑鷲老者則趁機(jī)將自己的「巫鷲之眸」,往金盤上放。
而此時,撿回燭火晶玉的炎祝,也已經(jīng)折返回來,繼續(xù)殺向黑鷲老者……
如此不斷反復(fù)。
在神壇之上,三位高高在上的「巫祝大人」,顧不得顏面,顧不得體面,幾乎用盡了每一分勁力,互相廝殺爭斗,一邊阻止其他巫祝,為自己的神明引路。
一邊希望自己,能引得自己的神明降臨。
而他們的每一次爭斗,都竭盡全力,狼狽而慘烈。
每一次爭斗,都可能決定戰(zhàn)爭的終局,決定整個朱雀山界的命運(yùn)。
神壇之下的各部落修士看在眼里,也無不心神緊繃至極,恐懼忐忑之余,甚至呼吸都有些困難。
這場巫祝之爭,耗時漫長而煎熬。
而爭到最后,炎祝,青祝和黑鷲老者,全都筋疲力竭。
他們幾乎用盡了氣海內(nèi)的每一分修為,用盡了身體內(nèi)的每一絲力氣,便是念力都接近枯竭。
他們原本強(qiáng)大的識海,也遭朱雀之火長時間焚燒,瀕臨干涸。
他們各自的神道信物,散落在地面。
而他們自己,卻在極度的力竭之中,幾乎連一根手指都幾乎動不了。
三敗俱傷。
原本瘋癲混亂的神壇之上,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三位力竭的巫祝,又要抵御朱雀之火,茍延殘喘,無法動彈。
也再沒其他人,能登臨神壇。
便在這種死水一般的局面中,在眾目睽睽之下,在高高的神壇之上,忽然浮現(xiàn)出了,一道纖弱而單薄的身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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