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著臉望他,她堅信用小孩子的真誠這一招,屢試不爽。
“父王。我惹母妃這樣難過。您可以幫我哄哄母妃嗎?”
嬴政在進來之前就把她給鄭璃說的話聽完了。
他不是沒有察覺荷華的變化,直到扶蘇跟他說了她夢見神龍的事情,他似乎相信,這是上天的指引。
殿外淅淅瀝瀝地下起了雨,雨點由小變大,鋪成雨幕。
宮人們按著序列進來布菜。許梔看見她們不經(jīng)意的神情,擺放餐具席位的動作有些生疏。她推斷這是否是嬴政晚間第一次留在了某個夫人的殿內(nèi)用膳?
她就那日看見太后的反應猜,他應該也很少去母親的甘泉宮。自從與趙姬雍城決裂之后,他失去了對至親的信任。
許梔知道嬴政后宮的夫人很多,他不留宿也罷了。難道他連吃飯都是在章臺宮嗎?總和李斯或者趙高一塊兒待著?
她在漫漫黃色的燭火之中透視近在咫尺的人。她想起了她曾在讀完南朝史學家裴s的史記集注后在筆記上所寫:父母,仲父,兄弟,信臣,兒子,他們?nèi)吭鴮⑺湟暤臇|西毀滅甚至屠戮。到最后,功業(yè)盡毀,煙塵之下,他只配煢煢孑立與無盡無休的謾罵?
許梔松開嬴政,看著鄭璃,附耳對她說很久沒見到王兄,然后她理所應當?shù)刈搅朔鎏K的身邊。
“王兄,喂?!痹S梔招手讓扶蘇低一點,她湊到他的耳邊,假裝小聲說話:“王兄若以后娶了妻,可別像父王一樣……”
“噓?!狈鎏K說。
“嗯,……我突然忘了那個詞怎么說……”
“寡人聽到了?!?
“…父王……我想說的是,就是,您不應該把話憋在心里那個詞。好像是谷梁傳里面的,我忘記了。”
“諱莫如深。”
“是的。好像是?!?
“誰教你的?”
扶蘇趕忙想讓許梔止了話語。
許梔天真一笑,用那種小孩子得意語氣道:“是我聽李客卿說過的。他說韓非先生是個諱莫如深的人。我記下來了。我覺得您分明很喜歡母妃,也總是這樣諱莫如深。您如果厭惡母妃,您不會喜歡我,可您愿意帶著我出宮,您也愿意吃我做的酥餅?!?
“荷華?!辟従徸⒁曋?,這話卻是對的鄭璃說的,“你還太小了。有時候想要保護一個人,就得要這樣。寡人的寵愛很可能成為殺機。”
正在鄭璃看著嬴政,只聽女兒笑著說道:“女兒不怕?!?
這時候,趙高匆匆趕來,渾身都濕透了,可見外面的雨有多大。
“何事?”
“是…韓非先生?!?
許梔一愣,他前幾日看起來并沒有很大的情緒起伏,該不會他與李斯又鬧了什么矛盾吧?
嬴政盯著趙高。
趙高被這種目光一震,吞了口水,哆哆嗦嗦道:“韓非先生一直站在殿外淋雨,手上還拿著匕首。卑怎么勸說先生也不讓卑近身,卑擔心先生出事,特來相告王上?!?
嬴政把手中的酒爵攥得很緊,沉聲道:“那便讓他死了算了,別讓寡人替他操心?!?
“父王。韓非先生不能死。”
扶蘇說著,整個人都像是水一般緩而有力,在他眼里找不到半分懦弱。
昌平君:李開元根據(jù)“秦始皇十二年銅戈”的銘文,推測昌平君為秦國丞相啟。但這一推論已經(jīng)被考古推翻?!独镆睾啞酚涊d“廿五年……二月癸丑,丞相啟移南郡假守主?!倍骄言谇厥蓟识哪甑目骨貞?zhàn)爭中兵敗身亡。故現(xiàn)在公認昌平君并非丞相啟,李開元的猜測有誤。
(本章完)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