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夫人一行到達邯鄲營帳。
腳尖剛觸到地,不由得一陣寒意,雪卷風(fēng)吹,凜冽滿懷。
從王翦營帳出來的時候,許梔已然有了很大的把握,但總有些擔(dān)心。
“老師,”他們到達營帳的時候,她便對張良換回了這個稱謂,只有他們之間隔著不近不遠的距離,才可恰當(dāng)?shù)卣劇?
許梔看了眼李左車,他方才在王翦面前又重復(fù)了那句話,這番奔波該是很累了。
終于在弄得王翦良久不能回神的空隙間,李左車不用再重復(fù)那句話。
他好像天生對軍營的東西不陌生,看了秦劍、長戈也不害怕,在大人們說話的時候,自己被帶到側(cè)營也不哭不鬧,他自己乖乖找個了長凳趴著,很快就趴睡著了。
“老師為何篤定?……想來城中的布局埋在壽春這也太過遠了些,萬一是假的?”
出了營帳,雪風(fēng)急,但李左車實在很累了,仍然在睡。
張良只好把他抱在懷里,讓孩子趴在他的肩頭。
他聽到嬴荷華的問題,側(cè)過頭道:“守軍雖氣盛,但國吏中并無守城之才,他們無法不認可老將軍,這等危機之中,無人敢臨換守策。城中將軍不少都會同意用保險的布防?!?
“老舊但很安全。如此只要在十日內(nèi),上將軍派人取回圖冊,那么……”
許梔停頓一下。
寒風(fēng)還在刮,兩人好像都很心有靈犀地沒有在李左車的面前提及到任何關(guān)于趙國、關(guān)于武安君的字詞。
張良接話,“那么便可解困。所以趙嘉所議之事,公主可已告夫人?”
許梔默了默,“等父王到了邯鄲之后,一切真相大白。故城之中的梨樹根底下到底有沒有解藥,也要等我們?nèi)肓撕惒趴蓪ひ姟!?
“公主相信趙嘉?”
“不相信。”她淡淡道,說了又望向張良,“我不相信趙嘉,但我相信我的母妃?!?
“若公主是夫人該如何抉擇?公主會把生的機會留給誰?”張良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這樣問,只是這樣問了之后,他好像能夠探尋一些隱蔽在烏云之中的光。
許梔神色惆悵幾分,想到張良轉(zhuǎn)述趙嘉之,想到鄭璃當(dāng)年在楚國暗無天日的十年等待,她慣是不會拿這樣的薰衣草劇本。
許梔可能早就在讀到嬴政的文字,又在書上碰見張良的時候,她的性格便就向往了這兩者。當(dāng)她成為嬴荷華的時候,這才把她內(nèi)里深層的人格給激發(fā)了不少。
“我該怎么選?”許梔重復(fù)一遍,她忽然笑了笑。
張良看到她眼睛里面有著決絕,流動著巖漿、山火般的辛辣果斷。
“我若是母妃,寧可玉石俱焚也絕不向平原君妥協(xié)?!?
對張良來說,這顯然是個既定的答案。畢竟她在古霞口的白雪中對他說過同樣的話:與他共死,一了百了。她能夠很直接干脆地做出決斷,盡管不那么正確,卻是最憂解。
只聽許梔又提醒道:“上將軍說今日還需在王兄面前緘默,待布防圖勘察屬實再相告知于他?!?
“公主意在長公子面前藏拙?!?
“嗯。”
“那么屆時良說什么,公主不得反駁。”
“好?!痹S梔點點頭。
張良往前又走了幾步,許梔又叫住了他,帶了點兒討好的味道,“你挑點好的說……”
“臣盡量?!?
“不能盡量!”
嬴荷華聲調(diào)本來高,又怕把李左車給弄醒了,低下來后,她在他后面左右晃,細數(shù)什么能說什么不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