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以不吃東西!”她驚懼的搖頭,揪住這個詞不放了,“我從小就和政兒說,再難,也要想辦法吃東西。只要能活,怎么樣都沒關(guān)系的,殘羹剩飯又如何!只要可以活下去!”
趙姬忽然用力的掌住了許梔的肩。
“你太瘦了?!彼砹死碓S梔的耳發(fā),很是凝重的和她,語重心長的說:“我在趙國的時候雖然也崇尚綽約之美,但你比我當(dāng)年還要消瘦。你知道嗎?政兒很怕,我從來沒見過他那樣擔(dān)心什么。如果你生不下來,那該怎么辦?好在老天保佑,你順利誕下了扶蘇,后來還生了荷華?!?
趙姬這又是把她當(dāng)成了她母妃。
“別太憂愁?!壁w姬叮囑,不知道她又把她當(dāng)成了誰。
“一切都會好起來?!薄拔耶?dāng)年都沒想到我和政兒還能活著回到咸陽,見到你啊異人?!?
異人。
嬴政的父親,嬴異人。
許梔點點頭,眼中泛著淚光。
她握上她的手,把臉貼上她有了許多皺紋的手背。
“異人你以前說,你喜歡河邊鵝黃裊裊的春柳,還有很多花,我們在邯鄲時候經(jīng)常種在院子里的……我曾經(jīng)也種了很多,在蘄年宮里面。呂不韋不知好歹,給我全扯了,說什么金銀珠寶更襯我。呸,他就是個見錢眼開的東西。只有你啊,異人,只有你知道我喜歡花。政兒也會去邯鄲的小山坡上給我摘花,我那時候就知道,政兒這孩子聰明。他一次能找到好大一把不一樣的,黃的、紅的、紫色的。樣樣我都喜歡,我就喜歡這種大紫大紅的東西……”
“華陽那個老女人說我庸俗,什么金銀首飾都要往身上戴。我呸,她才是個鄉(xiāng)巴佬!要不是異人又娶了個什么夫人,生了成桑移沒帕耍蘇故疚藝薜納矸薟耪庋溲锿環(huán)g毓切└鐾嬉舛一箍床簧?!晤U嗆褂邢笱賴癯傻聶掖蚨模濟患
趙姬覺得好久沒有這樣暢快淋漓的大罵一通。
許梔看到這個年邁的女人臉上又浮現(xiàn)出來了那抹屬于年輕的紅潤。
不過,她的眼睛瞬間收縮,剎那暗淡了下去。
“可是,什么都沒有了?!?
趙姬忽然哭了起來。
“什么也沒有了。”
“異人死了?!?
“呂不韋也死了?!?
“政兒。政兒殺了我兩個孩子?!?
“他還想殺了我?!薄叭绻皇撬磉吥莻€叫王綰的攔著,我大概早死在了雍城?!?
“政兒他恨我?!?
趙姬再也說不清,再也說不下去。
她迷蒙的看著眼前的人,她的眼睛好像又頓時清明了幾分。
“小荷華?!彼嗣哪橆a,“我想我的那些花了?!?
許梔覺得種花這事情,她還真算有經(jīng)驗。
“皇祖母,那是什么品種的花?”
“邯鄲的,”趙姬松了一口氣,喃喃那三個字。
“斗雪紅?!?
許梔一怔。
浮光掠影涌現(xiàn)在她眼前。
趙姬見到她愣住,頓時又絮絮了話,笑道:“小荷華不知道吧。沒事,祖母給你講講?!彼煤苁菚晨於院赖恼Z氣說:“別的地方都叫月季。只有在邯鄲,那才叫斗雪紅。我小時候,府中種了一大片。一株數(shù)朵,花朵大,開得十分艷麗,尤其是在風(fēng)雪中。等到邯鄲下初雪的時候,你能看到遍城都蒙上一層白霜,用手掃開那薄雪,底下是鮮紅的花瓣?!?
趙姬又抬手撫上許梔發(fā)簪垂下的紅瑪瑙流蘇,“如果小荷華見過,你就會知道邯鄲的月季當(dāng)真和你所戴的這支流蘇一樣紅,一樣美。”
許梔咬住下唇,身體顫抖。
“我知道,皇祖母。它的確很美?!?
“你見過?”
“我見過?!?
“在邯鄲?”
“是的,在邯鄲的一處別院?!?
趙姬不知道嬴荷華在古霞口墜崖的事,她不相信的笑笑,認(rèn)為嬴荷華可能只是在寬慰她。
“小荷華見過的是在雍城的吧,那也算是我從邯鄲帶過去的?!?
趙姬接著堅定的說。
“它們肯定都死了?!?
“皇祖母,它們沒有死?!?
“你騙我?!薄安还苁钱惾?,還是你,你們都不會說真話。你拋下我和政兒,一走就是九年?!?
“我不會騙你。我會去尋您說的河邊的柳葉,我也幫您去找那些花,把它帶回來給您看?!?
于是,許梔替她來了。
趙姬曾住過六年的雍城。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