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伯覺得沈枝離開這么幾分鐘有一輩子這么遠(yuǎn)久,他本來在郭開那種環(huán)境下浸染久了就容易想偏,這會兒更希望自己聾了。他總算知道弟弟陳平私底下說‘永安公主語出驚人’,原來是這么個‘驚’法。而李賢,陳伯一直當(dāng)精神狀態(tài)堪憂的上級處理,也不覺得他說這種話有什么毛病了。
李賢剛被送上車,風(fēng)一卷,車簾一雙手給按住,光線剛好照亮了他的一半。
“還真是李大人。”他笑,破曉的盡頭,霧色中出來的趙嘉這才信服地跟沈枝點點頭。
許梔低聲呵斥,“趙嘉,你不在驛館等我,還大搖大擺走到這里來了?”
幾秒之內(nèi),趙嘉看了車內(nèi)的兩個,情況早已經(jīng)被他了解大概。
“我恭候小公主多時。正想如何將扶蘇之意告訴公主?!彼M(jìn)到車廂中,掃到李賢腹側(cè)的傷,又見他倆人坐在同一側(cè),嬴荷華的手還沒從李賢臂上松開,眼中掠過一絲為張良不滿的憤懣,“不巧出門便撞見了些我不該撞見的?!?
李賢則不慌不忙,撐著手,他的傷觸目驚心,然而他的神色極自洽的。
趙嘉有意提到扶蘇,扶蘇不喜歡李斯,他與這位丞相大人不合絕不是近來這一年半載的事。
然而李賢毫不將趙嘉威脅他的話放在心上。何況是長公子這樣老生常談的話題。
毒蛇之類,講究快準(zhǔn)狠,他也很快找準(zhǔn)了趙嘉的致命之處?!凹热贿@一位趙國名醫(yī)人都到了,不如讓他先替臣治一治?!?
趙嘉一頓。
“什么名醫(yī)?”許梔不解。
趙嘉很快打斷了他的話。
“不比李監(jiān)察醫(yī)術(shù)高超?!?
他這一個顛沛流離的趙國公子,一旦發(fā)現(xiàn)生存的必要,他接受李牧遺志之后,他為了生存與理想下去,有什么不能做?
趙嘉同情張良,但只是同情。
他真的絲毫不知他自己的‘毒藥’失憶效果不佳?
但凡沒有李賢在古霞口給張良用過猛藥,張良極有可能會真死。
他勸解嬴荷華放棄,保證她完成這一次親手的放棄,只是為了他自己在秦朝更安穩(wěn)的未來。
李賢從趙嘉那一毫秒的停頓之中,輕易獲悉了這個答案。
這就是李賢看到的時代,他就是在這樣一個人心不古,滿是算計與自私的世界再度寄托希望?
趙嘉與李賢對視,陰冷犀利的目光刺穿了他。他在遲疑中轉(zhuǎn)向沈枝,哪知道沈枝只是嗯了一聲,她壓根兒不想聽呂澤的近況……
可就是有人在露出尖牙狠狠咬上他一口的同時,又能堅守初心。
她在下馬車時,謝絕了陳伯和沈枝幫忙。
她將他的手臂搭在她肩上,這是她少有牢記的現(xiàn)代表達(dá)。
這對他來說,該是殊榮。
她卻帶著一絲遺憾和他說,“我好不容易讓趙嘉心甘情愿留在邊關(guān),你別刺激他了。韓趙安定不易,魏地又起。陳馀和張耳今晚要殺的是我。張耳死有余辜,但他卻是張蒼的侄子。好不容易六國歸一,我想讓父皇清靜兩年。我不能讓張蒼此時與我反目?!?
“李賢,你說得很對,我們才是知根知底?!?
“楚齊一直是心腹大患,我去楚地之前,三晉腹地之事,我要寄希望于你啊?!?
她想,如果六國之人一定要有一個憎恨的對象,一定要人為亡國付出代價。
這一次,不能是秦。
她的身后是恢弘的咸陽宮城,頭頂是千古不變的月。
隨后,一行人進(jìn)了李賢的府邸。他看著她,隨后盯著趙嘉說,“你這張臉曾經(jīng)貼滿了咸陽城,無論在哪里都不安全?!盻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