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6章賦稅之查,謀反罪重
那把弩機組裝精致,內(nèi)槽暗刻一圖紋,是一只鳥,她不認得。
李斯借由天色已晚,著急要離開。他左腳剛邁出房門,砰地碰到一個硬邦邦的阻礙,他手里的燭火一近,發(fā)現(xiàn)是個死人!胸口血已經(jīng)干涸,死了有段時間。
李斯極快穩(wěn)定心神,這時盧衡從梁上下來,將尸體拖入房中。
“你是?”
李斯盯著他,從他的劍看出了端倪,“原來你就是盧衡,范增的大弟子?!?
“是?!薄肮髋c您的行蹤恐有暴露之嫌,您最好不要現(xiàn)在回院,以免招致更大禍患?!?
李斯蹙眉回到屋中。思索這里面到底哪里出了差錯,竟然在他滴水不漏的防范中走漏了風聲。
嬴荷華已從案上起身,和李賢細細交談。
聽到內(nèi)容,都是些有的沒的。李斯疑惑,她什么時候和他兒子關(guān)系這么好了?
早上和他說笑,她這會兒又在看見盧衡把尸體拖進屋的瞬間,好像下意識要往李賢那旁斜。
沈枝立即將屏風上的布扯下來蓋住了那尸體。
嬴荷華這才正色?!案富手牢襾硐蜇┫嘤懡?。我讓丞相來此,并非密見。他們的目標或許不是你我。”
她看著桌上的弩機,“丞相在潁川郡曾有徹查叛逆之務,這些東西被翻出來,非通達政務之人不能得。”
李斯眉心一沉。
對嬴政來說,那些亂七八糟的刺殺在統(tǒng)一前出現(xiàn),可以用征伐戰(zhàn)爭說明,在情理之中還過得去。
但現(xiàn)在天下初定,若再頻繁發(fā)生這些事。嬴政必定勃然大怒。
且不知李賢處理的刺客和當下這個尸體是否一致。
他不能開口問。
安保措施做成這樣,自己堂堂一個丞相竟然被尾隨,還招來禍患,這會使他顏面掃地。
李斯來見嬴荷華的消息沒幾個人知道。
乃是從隨行的幾個秘臣中間傳出。這個人藏匿在他們之中,想置他和嬴荷華死地,何等兇險的用心!
李斯面上波瀾不清,但心里面已經(jīng)駭然。他喝著茶,等著天明,但坐立難安。
他暗下決心,必須在巡游途中查明這個人,解決這個人!
會稽郡中賦稅問題,郡中到底有沒有推行魏咎那套東西,他暫時放下。
于是,他決然要乘夜回去。
李斯的堅持,讓嬴荷華問了他兩遍。
李斯看著她,給她指明道路,“公主若能將會稽賦稅查明,便是了卻陛下心中一疑?!?
他沒說完。
但意思很明顯,實實在在解決好稅賦問題,嬴政對她的倚重將不限于在策問議事,督查籠絡這種縱橫家做的工作。
如果她有天賦,那么她會看見帝國的命脈,觸碰到根基的來源,這樣她就不會覺得淳于越那個老頭子說得有道理。
李斯點到為止,不再多說。
月到中央。李斯堅持要離開。
他一不想嬴政出事,二是他不想讓蒙毅那小子在取得扶蘇信任的同時,還成天在嬴政旁邊。
不過他不是一個人回去的。
許梔讓李斯把盧衡一并帶上。
“丞相要不小心在路上出事,父皇那邊我無法交代?!?
李賢發(fā)現(xiàn)她用不著壓驚,她一點不怕尸體,甚至上前揭開了蓋尸體的布簾。此人身量不高,身材纖弱,穿著小廝短褐,白白凈凈。
“公主是有意引父親查到趙高身上。”
火色在她發(fā)釵上掠過,她笑笑,“早和你說過了,我們會除掉他?!?
她續(xù),“出巡之前,他已有些異樣。當下父皇對他甚是維護,巡游路上,乃是時機。若不能一擊殺死,往后稍借丞相之力防范于他,路會好走許多?!?
她根本不是讓盧衡去保護李斯,而是派他去監(jiān)視李斯。
嬴荷華不會管李斯和趙高爭斗的輸贏,她只要秦國未來不再走老路。
李賢注意到那尸體身上特制的一截圖紋,那是出自咸陽宮城,依據(jù)李斯的聰明,他只需要冷靜下來反復想想,大概方向就在心中。
而她的說笑,她的輕細語做出信任他的模樣,不過是要他父親放松警惕。
“……在趙高出手將那楚地巫女滅口之際,公主派出盧衡,就是在設這個局?!?
李賢是真正活了兩輩子的人。她這點演技與算計到底瞞不過他。
“趙高此人詭詐非常,變幻多端?!?
她微微上抬,“所以我是誠心誠意要幫令尊規(guī)避風險啊?!?
李賢道,“趙高失去行璽之權(quán),正是循序漸進之策。公主若令父親突然牽扯此中,此非上策?!?
她輕輕搖頭,“我將你從咸陽召來,你父親以為你做了我殺人的匕首。他是為了你才愿意走這一遭。”
李賢一頓。
“莫說你父親會誤會你和我。其實,我也覺得,這么多年,我仿佛從沒看明白你。”
她說著,指尖擦過他系在腰際的那劍柄,輕握住劍柄,又若無其事用拇指輕輕摩挲銅器上凹凸不平的紋路。
他深吸一氣,那上面殘留著他使用多年的痕跡,四周所有的空氣都凝滯。
對常年用劍的人來說,這是赤裸裸的挑釁,對一個男人來說,這動作是直白的勾引。
他向來一直占據(jù)絕對的主導,即便是挨了不少耳光,那發(fā)端也是他有意挑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