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只是江南雨水太多。剛?cè)サ臅r候，只覺得到處都是潮濕的?！眴掏娲鸬馈?

“其實我挺羨慕你的。”方梓泉目中露出神往：“我最遠也就只是出京城而已。像喬大哥，還有文覺兄，他們多好，能外出游學?！?

“陌表哥游學回來，也都換了一個人?！闭f起這個話題，他顯得自在了許多，懊惱道：“你也去了江南，只有我是個沒見識的?！?

“我在看游記時，常?？匆娔钡难?、江南的煙雨，巴蜀的竹及滇地的風情。只是可惜，這一切都只存在我的想象中?！狈借魅獓@了口氣：“也不知道，這輩子會不會真的見到。”

可是，外出游學，聽起來逍遙天下，實則這幾人各有各的苦衷和迫不得已。

喬彤萱看著心思單純的方梓泉，心中升起一種微妙的情緒。既憐憫同情他的不知世事，又羨慕他可以活得這樣純粹。

只有父母健在，且萬事不操心的人，才會有這樣一顆純凈的心吧。

說起來，方梓泉的這一生，何曾不是被安排好的呢？

從他出生之日起，就肩負著方家嫡長子的責任，注定了他只能奮力向前。

像方家這樣的書香門第，沒有爵位在身，只有靠一代又一代子孫的努力，才能成為真正站穩(wěn)腳跟。

不斷的積累資源，培養(yǎng)子弟出仕，是他們唯一可行的路。

否則，哪怕家族里出了一兩個驚才絕艷的人物，也撐不起整個家族的未來。

就看當朝宰相朱自厚，他的年紀大了，遲早會退下去。而朱家目前的子孫，資質(zhì)平平并不出眾。待他致仕之后，因為有門生的緣故，在朝堂上還會擁有一定的影響力。

然而，總歸是人走茶涼，他的影響力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逐漸減弱。

待到他百年歸天之后，若下面仍然沒有培養(yǎng)出夠出息的人才，那朱家也不過只是當?shù)氐囊粋€大戶而已。

許多文官家族，正是這樣起起伏伏。

有一些底蘊不夠，或者是運氣不夠好的，就徹底沒落下去，和普通的庶民百姓也沒有什么兩樣。

而在其中有一些憑借當年的卓越眼光、和優(yōu)秀的子弟，一代代傳承下來，就成了如今屹立不倒的百年世家。如陸家、崔家、李家等等，正是這么崛起、傳承。

對方家而，這一切都是未知之數(shù)。所以，方梓泉注定了不可能自由。

想到這里，喬彤萱問道：“如果，你真的一輩子都不能見到書中所寫的這些風景，你會不會不甘心？”

聽她這么問，方梓泉愣了一下，搖頭笑道：“不會。”

“為什么？”喬彤萱追問：“你不是很向往，覺得不能親眼見到會遺憾嗎？”

方梓泉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反而抬頭，指著此刻頭頂上陰云翻涌的天空，道：“萱妹妹，你看。這樣的天氣，注定了不會被人賦詩作詞，喜歡的人也很少?！?

喬彤萱不明白他為什么突然說起了天氣，點頭道：“是的，人們只愛風花雪月，吟誦霜雨云冰?！?

在文人的筆下，這些統(tǒng)統(tǒng)都可寫入詩中，借景抒懷。哪怕是下雨，也可以傷春悲秋?？蛇@樣普普通通的陰天，實在是沒有什么好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