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鑒山顛,白衣真人昂首而立,直視飛雪,空蕩蕩的左袖格外醒目。
雪花未近百丈之處,便被無形之力扯得粉碎,他周圍形成了一大塊真空地帶。
忽然不遠處空氣微微一震,一個人影突然閃現(xiàn)出來,恭敬地拜倒下去。
“寧松之,你說有事稟報?”馮風(fēng)真人挑了挑眉,“你說吧?!?
話到嘴邊,寧松之還是猶豫了一下,隨后下了決心。
“屬下斗膽,請真人放棄進攻云山派!”
一剎那間,狂風(fēng)涌起,漫天雪花四散崩碎,明鑒山巔只有旋風(fēng)狂舞,再也不見半片飛雪。
恐怖的殺機鎖定了寧松之,令人戰(zhàn)栗的靈壓扼住了寧松之的咽喉,讓他呼吸困難,只得不停叩首,額間沾滿了夾雜著雪片的污泥。
“寧松之,我曾以為你不會是那種因私廢公的蠢貨”馮風(fēng)真人的聲音很輕,很柔,但寧松之卻已冷汗淋漓,他梗著脖子大聲喊道。
“屬下所,皆是出于赤誠忠心!如有私情,天厭之!”
“忠心?”馮風(fēng)真人被氣笑了,身軀一閃飛到了寧松之身前,“好,看在你們浣劍峰歷代忠烈的份上,我聽聽,你是出于怎么樣的忠心?!?
寧松之抓住了機會,果斷把這些年來自己一直在思索的,一直憋在心底的話說了出來。
“天下之事,都有旦夕禍福。潮起潮落,強盛衰敗,本就是天道輪回。曾經(jīng)稱霸的豪門大派,如今又有多少依然存于世間?”
“我派衰落,或許皆因陸乾而起,我派與云山派之間,也已積累下了血海深仇。但是幾場戰(zhàn)斗下來,我方不斷削弱,敵方不斷變強,再加上他們已托庇于明玉劍派,不得不承認,云山派已經(jīng)是我們很大的威脅!”
“凡人說,君子報仇,十年未晚,咱們修士百年復(fù)仇,又豈會遲?云山派如今既然氣運正旺,又何必急于一時,不停進攻,反而損害我們自己的力量。”
“我知道真人所慮者,顧霓裳也。但在現(xiàn)在,我們還有談判的空間!如今顧霓裳畢竟還未成就金丹,在真人威懾面前,云山派也只能被動應(yīng)付咱們的進攻,只要我們主動提出和談,雙方罷兵休戰(zhàn),陸乾必然答應(yīng)?!?
“我們雙方可以簽一個足夠長的合約,五十年、一百年,我們韜光養(yǎng)晦,坐看風(fēng)云,避過云山派鋒芒,渡過咱們玄光派的低谷期?!?
“就算顧霓裳成功結(jié)丹,但真人畢竟是金丹中期,還是比她領(lǐng)先百年!加之我派人才濟濟,靈苗基數(shù)就是霜葉盟的兩倍,同時埋頭發(fā)展,我派必將輕易勝過云山!”
“忍一時之辱,換燦爛未來。幾十年后我派恢復(fù)實力,重得上蒼眷顧之時,再與云山爭霸重明,殺陸乾以報大仇,又有何不可?”
一氣說完,寧松之只覺得心跳如同擂鼓,汗如漿下,不敢抬頭。
自家這位性格暴虐,喜怒無常的真人,向來忍不了他人反駁。如今自己不但反駁了真人的戰(zhàn)略,還要求真人忍辱負重,哪怕下一刻人頭落地也毫不意外。
就聽馮風(fēng)真人冷笑一聲:“說得倒是一套一套,但你別忘了,我輩修真入道,本來就是逆天而行!若是時時刻刻都想著和光同塵,隨波逐流,只肯順勢而為,和坎元子那個老烏龜有什么區(qū)別,還修什么道,煉什么真!”
“你所說甚為可笑,但念你年幼無知,腦子不清,現(xiàn)在又是用人之際,此番姑且饒過,速速退下吧!”
寧松之大大松了口氣,心中又長嘆一聲,說不出的失落失望,只得磕了個頭,爬起來向后退去。
馮風(fēng)真人看著他沾滿雪水污泥的衣衫,臉色一緩,忽然說道:“寧松之,你無需著急,此番我已設(shè)計完畢,有十成把握能滅云山、誅陸乾!”
“縱然如你所,時運有起有伏,但我玄光派重振榮光之時,已經(jīng)到了?!?
星湖郡,大小湖泊星羅棋布,蔚為壯觀。
這里水汽豐盈,充塞四野,常年籠罩著一層輕紗般的水霧。
星湖郡最大的琥珀湖,足有方圓五百里。湖中有一大島,島上終年云霧繚繞,將一片神秘的建筑群籠罩其中,旁人不得見其面目。
這便是星湖郡的掌控宗門,金丹大宗,極央山莊。
唯有山莊中央,一座百丈高塔,雄壯高峻,直插入云,破開了云霧的掩蓋,十分矚目。
重明郡漫天飛雪,星湖郡卻星月高懸,光亮盈天。高塔頂層,寬袍大袖,道骨仙風(fēng)的坎元子正透過覆蓋整個穹頂?shù)乃哥R,聚精會神地觀測星象。
他的身后,一名瘦高修士也在認真觀瞧,但時不時收回目光,擔(dān)憂地看看坎元子,只覺得自家?guī)熥痤^上的白發(fā)越來越多了。
剛剛前不久發(fā)動了讖緯真,為重明郡云山派掌門陸乾批出一,回來之后沒有休養(yǎng),卻在不斷地進行卜筮、推演、灼龜觀兆、策定數(shù),今日又登上觀星樓測定星軌天象,實在是大耗精力。
真不知道,師尊發(fā)現(xiàn)了什么,又想做些什么.
“你從星象中看到了什么?”坎元子沒有轉(zhuǎn)頭,依然仔細地看著星空,手指不斷掐動計算著,口中卻向瘦高修士問道。
“熒惑明亮,赤光盈盈,星軌偏移,位在東北?!笔莞咝奘坎桓业÷爸孛?、良鄉(xiāng)兩地兵災(zāi)將起。還有,不少星命光芒渙散,恐怕又到了群星隕落之時?!?
坎元子聲音低沉:“那顆新星呢?”
瘦高修士猶豫了一下:“光芒暗淡,已近于無,可能.命不久矣?!?
“哦?”坎元子終于收回了目光,轉(zhuǎn)過頭來,“你是這么想的嗎?”
瘦高修士惶惑起來:“師尊,我天資不夠,修為不足,還請明示?!?
“確實光芒朦朧,已很難捕捉?!笨苍泳従徴f,“但不一定就是它氣數(shù)已盡。也有可能,是它的天命已亂,吾等凡夫,已無法琢磨”
他想起了忽然崩斷的蓍草,裂成八瓣的龜甲,詭異立起的銅錢,三次測算三次結(jié)果完全不同的命數(shù).還有現(xiàn)在飄忽不定,無法觀測的星光。
“天命已亂?”瘦高修士大吃一驚,他還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詞語。
但坎元子沒有解釋,他沉默著站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瘦高修士終于忍不住問道:“師尊,那這次,我們極央山莊要入局嗎?”
坎元子微微一笑:“司宸啊,我跟你說過多少次。我們只是天命的觀測者,在大勢面前,連螻蟻都不如,又談何入局?”
“況且這一次,我未曾收到任何提示。”
他的目光望向北方,再未發(fā)。
重明郡的大雪斷斷續(xù)續(xù)、停停起起地下了整整一個月。郡中大部都被籠罩在一片冰雪之中,銀裝素裹,分外妖嬈。細流湖澤都已冰封,唯有滾滾靈沙河卷起兩岸堆雪,繼續(xù)奔騰而去。
原本是瑞雪兆豐年,但是這樣的大雪,卻已經(jīng)成了雪災(zāi)。霜葉盟領(lǐng)地內(nèi)的縣城紛紛上書,一封封求救信飛快地投入靈沙城中。
靈沙城自然沒有坐視不理。很快,一隊隊修士從城中馳援各地,以超凡力量為凡人百姓去除雪患,留下了各式各樣仙人救世的美名。
<divclass="contentadv">也有年歲大的凡人老者頗感驚異,怎么這次的仙人都是成群結(jié)隊而來,而且來去匆匆,臉色也很沉重。于是就連凡人也感受到了不同尋常的氣息,還有彌漫開來的緊張氛圍。